大驪京城自古無夜禁,燈火輝煌如白晝,大門那邊,有兩人無需遞交通關文牒,暢通無阻。
只說浩然天下,就有通關文牒一說,記載了出身籍貫等等,去往別國城池村鎮,就需要此物,而尋常的老百姓,即使有通關文牒在身,想要擅自離開家國,也還須衙門鈐印的一塊路引。
寧遠從來沒有什么通關文牒。
無論是第一次北游,還是如今,他去到哪兒,進了什么城池,要么繳納一筆銀子,要么就“偷溜”過去。
道路兩旁,無數百姓跪伏在地,京城禁軍武將,分作兩排,亦是單膝下跪,一條極為寬敞的街道上,幾乎落針可聞。
偶有些許不諳世事的稚童,指指點點,想要說點什么,結果很快就被自家長輩呵斥,死死捂住了嘴。
倒也沒鬧什么風波。
因為在大驪京城,皇后牽馬,是大事,可其實也不會很大,許多城內上了歲數的老人,都記著一樁老黃歷。
當年崔瀺上任國師那天,皇帝宋正醇,就曾身穿龍袍,為國師牽馬,走了一趟千步廊。
皇后牽馬,自然沒有天子來的令人震撼,不太知情的百姓,也就當圖個熱鬧了。
一襲鳳冠霞帔禮服的美婦人,越過城門樓后,轉頭笑問道:“寧劍仙,我們這就去國師府那邊?”
寧遠笑著搖頭:“不急,難得皇后娘娘給我牽馬,本座思來想去,這可能是我此生僅有的一次機會了,可不能就這么浪費。”
男人抬了抬下巴,“皇后娘娘待在京城這么多年,亦是東道主,那么就先找個地兒,吃頓宵夜?”
南簪始終面帶笑意,乖巧點頭,本就略施粉黛的她,更加顯得狐媚至極,尋常男子,估摸著真就難以把持。
南簪是龍門境修士,雖然不是武夫,可身子骨也不差,牽個馬而已,不費力,很快就領著寧遠離開南城這條主街,左彎右繞,找了個較為偏僻,杵在街尾的夜宵攤子。
賣餛飩的。
皇后娘娘操著一口流利的大驪官話,管老嬤嬤要了兩碗餛飩,結果剛回過身,就看見那人還坐在馬背上。
南簪忍著氣,望向那人,淺笑道:“寧劍仙?”
心想你這鳥人,該不會打算在馬背上吃餛飩吧?
至于嗎?
還是屁股底下長東西了?
寧遠伸出一手,“皇后娘娘,本座一路舟車勞頓,怪累人的,這會兒確實是有些力不從心,還要勞請娘娘扶我一把。”
盛裝女子依舊忍氣,點了點頭,快步走來,先是挽起一截袖管,而后再探一截藕臂。
豈料男人讓了個意料之外的舉動。
寧遠忽然抽回手掌,往褲襠底下狠狠抹了一把,這才重新伸手,訕笑道:“娘娘莫怪,我是糙人,手上不干凈的,怕臟了娘娘的玉手,只好如此了。”
“那你不會往身上抹?非得擱褲襠里?”
當然,這話,南簪只敢在心里說說,表面還是記臉堆笑,并無語,拉住年輕人的手掌后,另外一手也沒閑著,環過男人腰間,助其跳下馬背。
一旁燒火煮餛飩的老嬤嬤,從始至終,面無表情,只是眼底深處,迅速閃過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