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宋修儀一怔。
罰俸抄經是全了規矩,而讓她協理宮務,那是抬舉她。
皇后娘娘這是明明白白告訴她: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并未因為教養不好八公主而責備她。
一股酸熱直沖鼻尖,宋修儀趕緊將頭埋得更低。
這深宮里的日子,原來不全是一板一眼的冷硬,竟也能有這樣熨帖的安排。
不愧是皇后娘娘。
她深深拜下:“臣妾領罰,謝娘娘教誨。”
隨后崔皇后給太子妃使了個眼色。
太子妃會意,輕輕推了兩個女兒一把。
緊接著,宴會上響起了一道清脆的聲音:“皇祖父。”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太子的長女謝婉儀梳著可愛的雙丫髻,牽著妹妹謝令儀小心翼翼地走到御座前。
她似乎有些害怕剛才的氣氛,但還是鼓起勇氣,學著大人的樣子笨拙地沖文昭帝行了個禮,奶聲奶氣地說:“皇祖父不要不高興,婉儀給您捶腿好不好?”
說完就湊了上去,輕輕給文昭帝捶腿。
她身后的謝令儀也搖搖晃晃地湊過來,舉起手中捏得有些融化了的糖人,努力踮起腳尖:“糖糖……甜,給皇祖父吃,吃了就不氣氣了……”
看著兩個天真爛漫的孫女,文昭帝緊繃冷硬的面容終于一點點柔和下來。
他彎下腰,親手接過小孫女遞來的糖人,又摸了摸大孫女的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暖意:“好,好孩子……皇祖父不氣了。有你們在,皇祖父心里就甜了。”
他直起身,對太子和太子妃投去一個欣慰的眼神。
隨后淡淡道:“好了,不過是個小插曲。今日是除夕,莫要因小失大,擾了團圓之喜。奏樂,開宴!”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停滯的絲竹聲再次悠揚響起。
宮人們小心翼翼地重新布菜斟酒,席間的氣氛雖然不似最初那般熱烈,卻也終于漸漸回暖。
眾人心照不宣,絕口不再提謝嬌被貶為庶人,囚于寒山寺之事,但也不敢露出太多的笑容。
八公主剛被罰,他們就這么高興,皇上看了能不生氣么。
在場唯有謝翊寧和棠云婋兩個人不受影響。
他們都在和對方斗智斗勇。
永安王府能吃的東西都是謝翊寧親自檢查過的,但宮宴上照顧了大多人的口味,故而棠云婋看到了王府里吃不到的菜就趕緊嘗一口。
謝翊寧心疼她,又怕那菜吃了對她不太好,只想讓她吃一口。
兩人把筷子揮舞得跟刀劍似的,夫妻倆你來我往,一晚上吃的東西還不夠彌補揮筷子消耗的力氣。
崔皇后看得忍俊不禁,文昭帝抱著小孫女,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于是這一年的除夕夜,就這樣在尷尬又怪異的氣氛中度過了。
*
過完了年,二月初,謝翊寧和棠云婋就收到了停云帶回來的消息。
秦王妃留下的那套宅子,有人來打聽了。
“什么人?”
兩人異口同聲地詢問。
“是一個小廝,他家主子是今科趕考的舉子。”停云恭恭敬敬地回答。
“舉子姓張,名顯明,來自閬中。”
聽到“閬中”二字,棠云婋和謝翊寧忍不住對視一眼。
會是秦王妃的人嗎?
謝翊寧沉聲詢問:“他為何要打聽那宅子?”
停云抱拳回道:“屬下打探過了,這張家是閬中一帶有名的富戶,做藥材生意起家的。那張顯明是家中獨子,聽說從小就是個會讀書的。這回中了舉人,全家當眼珠子似的捧著。”
“這不,一到京城就張羅著要買宅子,還指名要清凈又體面的。咱們盯著的那處宅子,正好合了他們的意。”
“屬下打聽時,那張家的小廝正滿街打聽呢,說只要院子敞亮,風水好,讓他家公子能安心讀書,價錢好商量。看樣子,是真不差錢的主。”
謝翊寧和棠云婋聽著,覺得沒什么毛病。
不管是身世還是動機,都合情合理。
或許是巧合。
但即便是巧合,也不能輕易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