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二月初,定遠侯大婚當日。
駱文纓的母親尉遲蘭心已經被接到京城,住在國公府送她出嫁。
窗外的喧天鑼鼓、嗩吶聲聲,此刻駱文纓出嫁的屋內卻寂靜得可怕,只聽得到尉遲蘭心粗重而艱難的喘息聲。
尉遲蘭心看著女兒身上的大紅嫁衣,渾濁的眼中不受控制地滾下大顆大顆的淚珠。
這件嫁衣,本該在十幾年前就穿在了女兒身上。
如今她終于親眼看見她穿上了。
尉遲蘭心強撐著病體,輕聲喚道:“文纓……”
駱文纓強忍著眼淚,走過來緊緊握住了母親的手。
“娘,我在呢。”
尉遲蘭心費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娘……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她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
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她殘存的氣力,卻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欣慰和釋然。
女兒的親事,是她纏綿病榻時最大的心病。
如今女兒鳳冠霞帔即將出嫁,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她終于可以放心了。
駱文纓俯下身,額頭輕輕抵著母親的手背,眼淚無聲地落下。
“娘。”駱文纓的聲音帶上了哽咽。
“您放心,我一定會過得特別特別好的。您要好好調養身體,等我生了孩子帶他來看您。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外祖母,以后要好好孝順外祖母。”
“好……娘等著……”
尉遲蘭心艱難地抬起另一只手,顫巍巍地想去撫摸女兒的臉頰,卻因為無力而頹然落下,只虛虛地擦過駱文纓鬢邊垂下的流蘇。
“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尉遲蘭心的眼神開始有些渙散,但她還是強撐著精神不想讓女兒擔心。
一旁的烈國公夫人瞧見這一幕,眼眶也濕潤了。
她別過頭去偷偷擦掉了眼淚,她知道小姑子快不行了,母女這一別,怕是永遠不能再見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喜娘刻意壓低卻難掩催促的聲音:“小姐,吉時快到了,該上轎了。”
“娘,那您答應我,一定要等我三日后回門。日后我生了孩子,您也要去照看我,不然我什么都不懂,我會害怕的。”駱文纓著急地把最后的話說完,害怕以后再也無法見到母親。
尉遲蘭心艱難點頭,而后用盡全身力氣拔高聲音催促她:“走!快走!別誤了吉時!”
駱文纓抿著唇,跪下沖躺在床上的母親行了一個最莊重的叩別禮。
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再起身時,她沒敢再看母親一眼,咬緊了后槽牙憋住眼淚任由喜娘替她蓋上了紅蓋頭,上了花轎,離開了烈國公府。
*
定遠侯府內一片喜氣洋洋。
林姨娘緊張不已,在柳姨娘的屋子里來回踱步。
今日侯爺娶新夫人,她們是妾上不得臺面,因而不得出席前邊的宴席,只能在后院候著。
可她這顆心撲通撲通直跳,根本安靜不下來。
“你就不能坐著么,走來走去,走的我頭暈。”柳姨娘沒好氣地放下了手里的書看著她。
“我這不是擔心么。”林姨娘一屁股坐到了她邊上,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