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剛才誰關門，好大一聲，把我嚇醒了。“

孟雪云眼神閃了閃，沒有回答，只笑著問：”怎么樣？身上好點沒？餓不餓，姑姑這就去做飯。”

孟子涵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走到沙發邊，挨著孟雪云坐下，看著她淚眼輕聲問。

“姑姑，你怎么哭了？”

孟雪云躲開她的視線，又擦了擦眼：“沒多大事……”

她遲疑片刻，覺得這事還是該告訴她。

她試探著道：“小涵，你不能回鋼廠了……”

孟子涵垂下眼簾，做出懵懂的樣子，像是完全沒聽見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爭吵。

她抬起頭，困惑地看著孟雪云：“為什么不能回鋼廠了？我覺得鋼廠挺好的呀。”

孟雪云強打起精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

“好什么啊好，現在廠里連年虧損，今年這才剛開頭，就虧了一個億，接下來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必須下崗一部分職工。”

她難過起來：“我和你姑父，都被下崗了。”

這是她和葉政華跟著工友們去找廠領導討說法時，廠領導給他們開會說的內容，她現在全盤轉述給孟子涵聽。

“我沒有下崗，為什么也不能回去？”孟子涵有點不明白。

孟雪云小心翼翼觀察著孟子涵的臉色。

“你不是下崗，是解除勞動合同，今天主任說廠里要和你解除勞動合同，給你結了三個月的工資，以后不用再去上班。”

她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票子，塞進孟子涵手里：“你放心，這二百多塊錢，姑姑姑父一分都不要，你自個兒拿著花。”

“解除勞動合同？憑什么！”孟子涵吃驚地反問。

孟子涵知道這次顧家可能會有動作，原以為只是受點處分，扣點錢，卻沒想到他們這么狠心，直接利用職權，把她踢出廠了。

孟雪云不好說出真實原因，只安慰她道，“解除就解除吧，反正廠里效益不好，就算留下來，以后每個月工資也拿不全，最多能拿百分之八十，那能有多少錢啊？還不如趁這個時候，在家里把身體養養，等病養好了，姑姑給你找個新活兒干，保管餓不著你。”

孟子涵捏著那點錢，心里正盤算著怎么開口提復讀的事，臥室門突然打開，葉政華沖了出來。

“什么廠里效益不好？”他沖孟雪云大聲嚷嚷，聲音吼得整個屋子都在嗡嗡響，“廠里現在好得很，蒸蒸日上！”

孟雪云被他嚇了一跳，也來了火氣，站起來回敬道：“蒸蒸日上那還搞下崗？效益不好又不是我說的，是今天劉主任說的！”

“你懂個屁！那是唬人的！”葉政華氣得在原地打轉，“這叫改革！這叫減負！廠里幾萬號人，為什么下崗的就那幾個？都是些不好好干活的老油子！我跟你，工作上哪個不是兢兢業業？為什么偏偏就有我們倆？還不是因為她！”

他的手指猛地轉向孟子涵，指尖幾乎要戳到她臉上。

“就是這個攪事精！把我的鐵飯碗給攪沒了！我好吃好喝把你養這么大，你就是這么報答我們的？”

“你胡說八道！”孟雪云一把推開他的手，護在孟子涵身前，“這事跟小涵有什么關系！葉政華，你有點擔當行不行！”

“不是她是誰？”葉政華氣得臉紅脖子粗，恨不能一巴掌扇醒她，“怎么就那么巧？她前腳把顧廠長的兒子弄進派出所，我們后腳就被下崗了！你當廠長是傻子嗎？”

孟雪云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找不到話來反駁，只能強詞奪理。

“小涵身體剛好一點，你非要這么說刺激她嗎？非要把她逼瘋了你才滿意？工作沒了可以再找，你在這發火有什么用！”

“逼瘋？”葉政華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他上下打量著孟子涵，滿臉的厭惡，“我看她根本就沒病！就是懶骨頭犯了！你知道她這會兒出來干嘛嗎？”

他聲音陡然拔高，篤定地道：”我太了解她了！她就是聽見我們有遣散費，奔著錢來的！孟子涵，我告訴你，這錢，你一分都別想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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