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先生,這是你第三次來找我了。”頭頂已經禿了大半的吉安盧卡站起身,與鄭德祥握了握手,說道:“前兩次我們的談話內容我已經整理完畢送回意大利了。老實說,我背后的投資者們非常感興趣,認為這是一個可行的方案,但難度也非常不小,需要從長計議。”
“萬事總是開頭比較困難,吉安盧卡先生。”鄭德祥將外衣掛在衣架上,然后拉開一張椅子坐下,笑著說道:“熱那*亞、托斯卡納、薩伏伊、摩德納、威尼斯結成攻守同盟,對你們各方都很有好處。在如今這么一個動蕩的局勢下,你們都懂的,法國人隨時可能南下意大利,所有的意大利人都可能失去自由,被法國人奴役。你們這時候還不團結起來,等什么時候呢?法國人兵臨城下的時候?”
“但事情還沒糟糕到那一步。”吉安盧卡雙手一攤,無奈地說道:“法國人正在德意志地區征戰,他們還對南尼德蘭感興趣,意大利只能在他們的征服名單上排到第三、四位。而且,你得考慮到這些國家之間的復雜的歷史恩怨。我是盧卡人,我就直說了,威尼斯與熱那*亞很難結盟,摩德納對托斯卡納心存疑慮,薩伏伊有些孤芳自賞。這里面的情況實在太復雜了,一般人很難擺平他們之間的各種問題。”
“難道在外敵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也不行嗎?我希望你能盡快幫我們確定一下框架,即應該說服哪些人,彌合那些分歧,然后才能促成各方加強信任,建立攻守同盟關系?”鄭德祥聽吉安盧卡仍舊是這一套老生常談的東西,立刻出打斷道:“你不用給我介紹意大利人的恩怨史,這我已經研究過了。現在是我們需要積極地面對問題,森林開發公司在我國經營這么久,背后的投資者來自各個城邦,甚至還有君主的投資,這充分說明你們是可以為了一個目標而坐下來商討并取得一致的,對嗎?”
“以資本來促成政治上的結盟,看起來有些荒謬。”吉安盧卡依舊眉頭緊皺,不看好地說道:“我不看好,但我會積極配合你們的工作的。意大利經濟非常不錯,但在政治上卻是個矮子,聯合一些城邦組建個聯盟性質的組織,確實是一個不壞的主意。”
“不,吉安盧卡,你沒有深刻認識到,沒有什么比共同的利益更牢固的關系了。森林開發公司是一個紐帶,將北意大利的諸多政治實體串聯了起來,現在公司持續盈利,發展一片向好,大家的情緒都很不錯,這其實是有利于增加認同感的。”鄭德祥說道:“外有法國侵略的威脅,內有我們東岸做黏合劑,還有共同的經濟聯系,那么組建一個軍事和政治同盟還是有可能的。或者即便現在不行,將來條件也總會成熟的,不是嗎?”
“可以嘗試一下,但我真的不看好,我太了解意大利人了。”吉安盧卡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好吧,先不談這個了,聊聊貴公司的經營吧。”鄭德祥轉移話題道:“與左城縣簽署了這么大的一份協議,你們會怎么做?”
“還能怎么做?”吉安盧卡嘆了口氣,說道:“開發左城縣北部是有原因的,你們的交通部大概又盯著森林鐵路了。他們想把這條鐵路繼續向西延伸,一直延伸到厚丘縣西北部的烏江之畔,將鐵路與水運聯結起來。上帝,這又是一個無底洞,不知道要砸下多少錢才能填滿。我們公司的營業利潤受到糧食價格下行的影響,本就下降得比較厲害了,這次雖然新近籌集到了一筆錢,但也不能隨意消耗在這些地方啊。砍樹、平整路基、修鐵路,這三步走下來,一千五百萬里拉的資金也是不夠的,遠遠不夠。”
“哈哈,修鐵路并不是虧本生意,你們的森林鐵路目前不就盈利了嗎?”鄭德祥一聽笑了,他太明白蛟河地區行署這幫官員的套路了,這次他們確實是奔著讓意大利佬免費幫他們開荒、修路的目標去的。
“只能說不虧損。”吉安盧卡更正了一下,然后強調道:“修鐵路并不是不可以,但需要循序漸進。一定要等周圍地段的開發進行到一定程度,產生一定的物資運輸需求時,再開始對這方面進行投資,千萬不能本末倒置的。”
“隨你吧,反正這事不歸我管,你需要和蛟河地區行署的官員們好好交流一下,他們肯定不是這樣想的。”鄭德祥說道:“我都可以猜到他們會怎么說,‘吉安盧卡先生,企業的社會責任感在哪里?’哈哈,這一定非常有趣!森林開發公司是一家歷史悠久的老牌公司,希望你能玩得過他們吧。”
“好了,我要走了,吉安盧卡先生。”鄭德祥又與他聊了一些在東岸的生活之后,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起身說道:“希望你盡快將那些資料準備齊全。我的一位同事會在這里多逗留一段時間,你什么時候整理完了就交給他,我們外交部會對此作出一番審慎的評估,然后對癥下藥的。別那副表情,吉安盧卡先生,這事其實對意大利人來說非常重要,而你作出了很杰出的貢獻,值得歷史銘記。意大利,不應該僅僅是一個地理名詞或人種名詞,不是嗎?”
“意大利僅僅只是一個地理名詞很久了,短期內也看不到團結起來的可能。在這一點上,北邊的德意志人要比我們好多了。他們的城邦和王國君主們經常守望互助,一同組建軍事和政治同盟,維護自己的利益。但意大利似乎就很難做到這一點,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只能歸類于歷史和傳統吧?只能這樣解釋了。”吉安盧卡回答道:“不過我確實會努力的。雖然我很不看好,但我愿意嘗試一下,萬一成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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