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強這話說得姜云帆為之一凜,知道講到重點了,因此稍稍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地聽馬文強敘述那邊的情況。
“去年下半年的時候,順國在四川的劉忠貴、張能兩路大軍合流,與清軍戰于保寧府,結果由安親王岳樂統帥的大軍連戰不利,損失慘重,不得不被逐出四川,目前緊靠著川北、漢中間的優勢地形進行著防御作戰,看樣子是不成了。”馬文強一邊招呼姜云帆喝茶,一邊說道:“那場決戰我們也沒有太過確切的信息,大致上只知道幾條,那就是清、順兩軍匯集了十多萬人,在巴州、閬中等地連續大戰,最終順軍獲勝,不過聽說也傷亡了數萬,算是慘勝。清軍殘部目前退守川北、漢中的劍閣、廣元、南江、漢中一線,一邊等待秦地人馬入援,一邊舔舐傷口。”
“而這場會戰結束后,堅守成都府已經很久的吳應麟直接向劉忠貴部將投降,率成都吳氏軍政集團首腦并四萬余軍投降,四川局勢就此奠定。投降的吳應麟據說也受到了優待,因為他的及時投降使得最為精華的成都平原免遭兵火,給天府之國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元氣,故李來亨下令將其接到長沙‘榮養’。至于那四萬降軍嘛,聽說則被盡數打散補充到了劉忠貴、張能的軍中,以便盡快恢復二將的實力,抗衡清軍可能會有的反撲。”馬文強說到這里時已是一片凝重之色。
四川的局勢,說起來比較有戲劇性,氣勢一時強橫無比的吳氏集團因為首腦吳三桂病死而分崩離析,然后被動卷入了清順之間的大戰。兩國加起來近二十萬大軍在四川廝殺來廝殺去,足足打了好幾年,川北很多府縣幾乎打成了白地,這才終于決出了勝負:敢打敢拼的順軍左營劉忠貴部擊敗以陜甘綠營委主體的南下清軍,奪占了四川大部,摘取了最美味的一部分勝利果實(南部一些府縣被北上的南明李定國、孫可望部占領)。
而四川這個天府之國歸屬的改變,驟然使得中國大地上各方局勢之間的力量對比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在這次變化中,順軍無疑是最大的受益方,他們控制了四川這個目前尚擁有數百萬人口、物產豐富、地勢險要的省份,從此有了另一個穩定的腹地與大后方(前一個大后方無疑是湖南),治下人口不但驟增六成以上,同時也有了前出攻擊清國西北關中的一個選擇,與之前自不可再同日而語——當然目前清軍尚盤踞在川北、漢中一線的諸多關隘之內,易守難攻,順軍尚需想辦法花費大代價將其慢慢奪占過來,如此四川的山川險固形勢才能為清、順所共有,否則就是清軍單方面占優地利優勢,對大順很不利。
除了順軍之外,南明所得有限,除了早就恢復得黔北諸府并收編了一批吳氏降兵外,就只有南部一些地形復雜、物產貧瘠、土司盤踞的府縣了,還可能因此惡了剛剛獲得大勝的李順政權,是賺是賠其實還很難說。
最后一位參與者清國呢,明面上是損失了四川這么一個重要省份。但如果真細究起來的話,除了喪生在保寧、順慶等地的數萬人馬外,真的損失很大嗎?早在吳三桂入主四川之后,這個西南最大的省份大概就已經與清國無關了,除了名義上仍屬清國皇帝治下、民眾剃發易服了以外,這個省不但不給清廷繳稅,相反還屢次請餉請械;清廷要求他們出兵配合大戰略的時候,吳三桂這廝又多少次存著保存實力劃水的心思?真要嚴格說起來,這吳三桂就是個獨立王國,清廷也就賺了個名義好聽罷了,其實壓根控制不了四川。因此,四川丟了對順國固然是重大利好,但對清軍來說卻未必是什么了不得的損失,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曾真正擁有過,那么又何談損失呢?
“順國得了這個四川,那就如破繭成蝶,實力驟增,今后可以限制的手段就愈發少了,這說起來對我們其實不是什么好事。順國上下本來就獨立性不弱,對我們其實也是存著利用的心思(當然東岸人又何嘗不是利用他們呢?),這下得了四川,以后的態度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呢。后面你去了馬當和長沙以后,要注意觀察、試探順國朝廷上下的態度,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樣了,并以最快速度回報給我。”馬文強最后又叮囑道:“另外,占領四川當記頭功的大順左營總權將軍劉忠貴也要想辦法聯絡一下。當初李自成在襄陽定五營軍制,傳到現在,李來亨已經控制前營(高一功臨死前交了兵權)、中營與后營,唯左營劉忠貴、右營袁保(袁宗第之子,來東岸學習過)獨立性較強,隱隱是兩大藩鎮,故可多留意留意,接觸接觸,不是什么壞事。說不定,日后對于我們的順國政策的選擇,也會產生很大的影響呢,不可輕忽了。”
“我明白的。”姜云帆回答道:“怕是劉忠貴、袁保以及同樣獨立的編外軍隊賀珍父子,對于與我們建立更密切的關系,也是抱有很大的期望呢,我會從這方面著手的,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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