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聳人聽聞,因為最近尼德蘭各省、各城市都或多或少地爆發了一些支持奧蘭治親王的活動。比如,茲沃勒市的民兵們就要求奧蘭治親王出山來幫助他們,這些市民出身的中堅階層在火槍上掛著橙色緞帶進行閱兵,而城市的統治者們也批準了。
這件事情的意義是極為深遠的,因為它表明構成聯合省權力基礎的市議會開始有了自己的傾向,即很多城市開始向奧蘭治家族靠攏,以期望年輕的威廉三世能夠重振家族聲名,在必將到來的戰爭中庇護他們。為此哪怕向他卑躬屈膝、將他送上聯合省實際統治者的寶座也在所不惜。因此,在了解到如今阿姆斯特丹乃至荷蘭省的政治風向后,李晴心里就對德維特議長如今的處境有所了解了,而這也使得他在第二天二人的會談中的使用何種措辭做到了心中有數。
“1647年,我遷居到了海牙,并且開業做起了律師。我的父親極端反對我這么做,當時他希望我在家鄉多德雷赫特市發展,因為他曾經連續擔任了六屆該市的市長,并且獲得了巨大的聲望和人脈。但我拒絕了,因為我不想在父親的羽翼庇護之下從市議員一步步干起,那樣會被太多的人說閑話。”一間裝飾普通的客廳內,德維特細心地給李晴沖泡了杯咖啡,然后才用有些悵然的語氣說道:“但我后來終究還是沒能拗過父親的意思,再加上當時律師生意清淡,因此走最終于1650年回到了多德雷赫特,并于當年年底擔任了市首席法官,同時兼任多德雷赫特市派駐海牙的國會議員。由于我在議會工作中卓越的表現,我最終被任命為三級議會議長,肩負了帶領聯合省走向輝煌的重任。”
“我帶領的政府很有朝氣,也有足夠的能力。我節制舊時代遺留下來的過度浪費的開支、降低政府貸款的利率、整修軍艦、建造更好更多的商船、吸引更多的資金和人才,這一切都使得聯合省繼續在正確的道路上前進著。1658、1663和1668年,我三度當選為三級議會議長,就是人們對于我的政府工作的肯定。我夫人所擁有的巨大的財富,足以使我過上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奢侈生活,但我沒有!我寧愿住在普通的別墅內,也不愿意炫耀自己的財富,這沒有意義。”德維特議長繼續輕聲說道:“但為什么現在有這么多人反對我?就連以前的很多朋友都是,他們愚蠢地認為,一個20歲左右的沒有絲毫經驗的年輕人就能帶領他們渡過難關、走向勝利,這真是可笑。原因是什么?難道就因為他是拿騷的奧蘭治家族的繼承人,身上流著沉默著威廉的血脈?這太荒謬了,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人如今迷信這種明顯違背共和與自由思想的東西。我很失望,真的,李先生,我非常失望。”
其實,如今尼德蘭境內的局勢是相當混亂的,這不光包括軍事上的,也同樣發生在政治領域。即很多人越來越不信任德維特領導的政府,覺得他們可能無法在法國人面前做出有力的抵抗,因此轉而開始求助于代表軍事貴族、傳統土地貴族的奧蘭治派的幫助,此消彼長之下使得共和派的勢力大衰。且隨著法國人施加的壓力越來越大,共和派只會更加失勢,奧蘭治派只會更加得勢。
“不用太過失望,議長先生。至少在荷蘭省,目前仍然有很多人支持著你,而只要荷蘭省穩固了,頂多再搭上個澤蘭省,在這個七省聯盟的國度內,便再也沒人能夠干擾您的工作了。”李晴稍稍安慰了兩句,然后話鋒一轉,說道:“如今最關鍵的事情,其實還是解決懸在聯合省頭頂上的戰爭之劍,這是一切麻煩的根源。如果戰爭威脅不能被妥善解決的話,您以后肯定會遇到更大的麻煩的,奧蘭治家族的人耍起手段來可也很厲害呢,他們擅長這個。”
“我熱愛和平,不喜歡戰爭,但聯合省的鄰居們卻都不是什么好兄弟。他們試圖聯合起來,用武力毀滅我們這個和平、富饒、繁榮的共和國,這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德維特議長回應道:“法蘭西、瑞典、明斯特、科隆,也許還有英格蘭,這些國家對尼德蘭虎視眈眈,妄想瓜分我們的國土和財富,奴役我們的人民,我們必將與他們戰斗到底。”
“作為這個世界上不多的共和國家之一,我謹代表華夏東岸共和國支持貴國抗擊侵略的正義行為。”李晴立刻說道:“為此,我國政府已經正式決定接受貴國的提議,派遣部分軍隊以雇傭軍的形式加入貴國一方作戰,捍衛共和。另外,物資方面也將敞開供應,且價格公道,全力保障貴國的物資儲備。”
“很感謝貴國的幫助。”德維特議長的臉上泛起了笑容:“您在荷蘭也生活多年了,知道我們國家的一些事情。原本是反抗西班牙人統治時期軍隊中間的市民兵,如今他們的戰斗力確實大不如前了。或許他們仍然忠誠熱忱,但毫無疑問他們的戰斗意志和戰斗技能退化了很多,已經不足以再經歷高強度的戰爭了。因此,貴國的幫助恰好是雪中送炭,非常及時,如果他們能夠盡快抵達的話就更棒了。”
“你們是雇主,你們說了算。”李晴聞哈哈一笑,說道:“反正從出發那天起就是你們在支付費用了,既然已經決定要他們快速抵達聯合省,那么我馬上就安排人寫信過去,相信在明年春季的時候,就能分批抵達荷蘭省了。不過,議長先生,我希望等我國的軍隊抵達時,能夠分出一小部分出來保護您和您的家人的安全。我注意到,您出入大街要么是單身獨行,要么只帶一兩個仆人,這是遠遠不夠的。您知道的,由于您在聯合省兢兢業業二十年的工作,享有了巨大的聲望,一些陰謀家如果不扳倒您的話,肯定會睡不著覺的。而從政治上扳倒實在太難了,因為您即便一時落選也可以東山再起,這讓他們始終無法放心,因此這些人可能會做出一些狗急跳墻的舉動,危害到您的生命安全。請相信我,議長先生,我這是為了您和您的家人考慮,因為您是我們的老朋友了,值得我們這么做。”
“那么你們是判斷有人要對我不利了?”德維特議長輕聲自語道,他沒指望從李晴那里得到什么回答,實際上他自己非常清楚,要對付他的只有那一家。
“謝謝您的提醒,我會注意的。不過這些短期內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看起來已經迫在眉睫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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