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這次的清國之行總算結束了,我現在迫不及待要回到倫敦,我太想念我的家里人了。不過我有時候總在想,也許當我回到倫敦時,我又會很想念響水吧。”小克利福德此時穿著一身清國士紳常穿的綢衫,微微笑著說道:“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一個給我帶來極大幸運的地方,我真的會很想念這里的。”
“是想念這里的生意吧。”馬丁仍舊是一身干練的水手服,哪怕他已經是這艘船上毫無爭議的二號人物了,但他仍然習慣穿著白色的水手服,這會只聽他調侃小克利福德道:“我的先生,我想明年你一定會采購更多的火炮和更多的其他商品來到清國吧,他們的海關官員真有意思,要求用大炮換絲綢和茶葉,而且立即付賬,絕不拖欠。我想,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必定會讓整個英格蘭的商人都為之瘋狂吧。”
“他們鑄炮的成本比我們高了十倍,而且鑄造不了射程遠的重炮,因此只能求助于我們或荷蘭人。據說他們最早的鑄炮技術來自于一位叫孫元化的明帝國官員,當時他從澳門招募了一批葡萄牙鑄炮工匠,并培養了很多新的技工。但是,在一場可怕的變亂中這些人多半被挾持著跨海投降了滿洲皇帝,這便是如今清帝國鑄炮技術的最初來源。所以,他們的技術其實很爛,即便這些年一直在尋求改進,但仍然太落后了,尤其是在鑄造重型加農炮的時候,成功率太低、質量太差,完全不敷使用,只能采購。馬丁,我很多時候都在想,是不是回去后該建東印度公司提高出售給清國的火炮價格了,因為清國人的需求是如此強烈而無論是我們還是荷蘭人能夠提供的火炮數量都是有限的。要知道,這可是很大的一筆錢呢,希望公司高層能夠好好考慮吧。”小克利福德貌似一臉認真地說道:“而且這對葡萄牙人、荷蘭人也有好處,我們應該嘗試著與他們溝通一下,應該沒有人會拒絕的。”
“我只能說這個想法不錯,但需要謹慎施行。因為據我多年來在中國生活的經驗來看,這個國家的官員非常敏感、自尊心極高,如果他們認定我們提高火炮售價的行為使他們受到了冒犯的話,那么后果就很嚴重了,也許我們再也無法在這里愉快地做生意了。而更可怕的是,如果因為我們提高火炮出售價格而影響了戰局的話,事情可能會變得更加嚴重。荷蘭人在中國的時間遠比我們長,他們可能非常清楚這點,所以船長先生,雖然清國人迫切想要提升他們軍隊的戰法和裝備水平,但在這件事上我還是希望您能夠慎重一些。”
“我明白了,馬丁,謝謝你的提醒。”小克利福德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副官,說道:“說說別的事情吧。我聽一位結識的清帝國官員朋友說道,等到明年春天到來后,滿洲皇帝的寵臣佟國維先生將帶著一個規模不小的使團出使俄羅斯帝國,這事據說在他們的首都北京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知道了。上帝,兩個龐大的陸地國家的聯合,這是為了對付誰?東岸人嗎?也許他們有大麻煩了!”
其實,佟國維出使俄羅斯的事情,早在去年俄國謝伊特庫爾·阿勃林使團抵達北京時,基本就已經確定下來了。只不過當時只有極少人知曉,現在臨近出發,消息瞞不住了,因此就開始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四九城里傳播,最后甚至都傳到了江北一帶,連英國人都打聽到了,也是神奇。
佟國維使團此番前往莫斯科,帶了不少禮物及用滿、蒙、俄三語寫成的康熙國書,打算遞交給俄國阿歷克謝沙皇,主要用意還是為了加強兩國關系,以便共同對付在遠東阿穆爾河一帶日漸崛起的東岸人,解除雙方的心頭大患。至于其他的一些貿易之類的事情,都是末枝小節了,不值一說。
啊,對了!滿清朝廷意欲和俄國人加強關系,同樣有共同壓制、對付準噶爾蒙古的意思。要知道,這個草原帝國地域廣闊,人口也相當不少,戰斗力更是不用多說,非常強。俄羅斯人在中亞一帶屢受其侵害,一直處于下風,目前僅靠托博爾斯克這個據點城市勉力支撐,他們是做夢都想與人聯手對付準噶爾蒙古。
而清廷呢,雖然目前尚未受到多大的直接侵擾,但準噶爾滲透蒙古各部的努力卻一直沒有停止過,這就犯了清廷的大忌了!要知道,滿蒙一體向來是清廷的國策,打黃臺吉時代便嚴格確立了起來,并要求后代不折不扣地執行這個政策。結果如今衛拉特蒙古竟然打起了滲透、拉攏其余蒙古諸部并一統草原的主意——雖然目前看起來還不明顯,僅僅是有了個苗頭——這將滿清朝廷置于何處?所以,清廷現在對準噶爾蒙古當真也是神煩得很,這會派使者出使莫斯科,與俄國商討聯手擠壓、對付這些草原人,也就很正常了。
所以說,在目前的國際框架下,滿清、俄羅斯這兩大帝國其實還真的挺有共同語的。雙方有共同的敵人準噶爾蒙古、東岸人,有良好的貿易基礎,再加上體制類似,因此合流也是在所難免的,雖然不知道他們的這種所謂合流到底能持續多久。
“俄羅斯和清帝國的聯合,要對付的也只能是東岸人了。”馬丁聞幸災樂禍地一笑,說道:“事實上東岸人霸占了中國貿易這么久,態度還這么蠻橫,我們、葡萄牙人、荷蘭人早就不滿了,這次滿清和俄羅斯互派使團、加強聯系的舉動,我只能說是好事,大好事!哈哈,想看東岸人笑話的可并不止我們一家。”
“是的,也許我們該等等,明年來的時候再打聽一下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了。”小克利福德也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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