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貝福蘭先生位于阿姆斯特丹郊外的別墅一如此時聯合省大部分的鄉間富戶住宅一樣,采用磚石、大木混合砌成,采光良好、窗戶眾多(咳咳,多說一句,像揚·像貝福蘭先生這種層次的人肯定支付得起窗戶稅),與德意志地區傳統的厚重、陰暗、潮濕的堡壘式莊園完全不同,顯示了聯合省全新的價值觀與審美觀。
客人們在仆人的指引下來到了寬敞的客廳內,李晴放眼望去,只見屋內的裝飾一如他在很多荷蘭富商家庭內見到的一樣,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白底藍花瓷器,以及出品自圣路克行會的油畫,給屋內裝飾增添了許多亮麗的色彩——尤其是那些油畫,如果你沒去過聯合省的話,那就真的無法理解荷蘭人究竟有多么喜愛購買油畫用作裝飾品,因為他們認為油畫代表著住處的清潔與安寧,同時,也可以通過這些畫看到令人精華煥發的樹木、花草、小溪等景物,愉悅自己的心情。
“現在圣路克行會的畫家們可沒以前那么好混了。新購買油畫的商人們,都要求畫家們以寫實的方式表現出某些事情,以讓大家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人們生活被提煉出的一部分,或是經潤飾后而美化的部分;要么就是希望那些畫能引起人們極微妙、但很平常的感觸,或者可以使人們放開眼界,走進到優美的風景里去。”克里斯蒂安·德海爾給李晴端來了一杯產自朗格多克的葡萄酒,向他解釋如今聯合省油畫市場的行情:“聯合省的畫家們,為了滿足這種需求,只好以更精細的方式處理畫中的線條、光度和顏色,并把這些藝術作品,費盡心思、小心翼翼地擠在很小的一個空間內。他們彼此之間的競爭非常之激烈,除了極少數有名的畫家外,大部分人都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畫出許許多多的小畫,再以一個很低的價格出售,而究其所得,很多時候還未必能夠維持自己及家人體面的生活……”
“所以這就是現在很多聯合省的畫家遠渡重洋,前往東岸需求新市場和新贊助的原因么?”李晴輕輕抿了一口杯里的紅酒,輕松隨意地說道:“東岸畫壇之前流行的主要是寫意畫,注重意境,繪畫技法與貴國的也多有差異,我曾經一度以為貴國的油畫在東岸的市場并不會太大的。不過自從以約翰內斯·弗美爾先生為首的畫家去到東方港后,我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因為他們的畫作在東岸受到了許多人的歡迎,尤其是約翰內斯·弗美爾先生,他的風俗畫震驚了很多人,這大概是因為他很熱愛描繪勞動人民的日常生活,迎合了很多大人物的口味吧。但無論如何,弗美爾先生擁有高超的畫技是毋庸置疑的,我真的無法理解他這樣水平的人,為什么無法在聯合省取得足夠的成功……”
“可能是審美觀的差異吧,不過我個人也很喜歡弗美爾先生的畫作,我曾經想收藏他的作品《代爾夫特的風景》以及《耶穌、瑪利亞與馬太》,只可惜被別人捷足先登了,非常遺憾。但我想為聯合省的藝術收藏家們說句公允的話,弗美爾先生之所以如此貧困,并不是因為他的畫作不為別人所欣賞,主要還是因為他創作的速度實在太慢了,這極大影響了他的收入,而且他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喜歡出手購買一些價值不菲的藝術品,另外他和他的妻子一共需要養育六個孩子,這也是一筆沉重的負擔。”克里斯蒂安·德海爾苦笑著說道。
“我接受你的解釋,克里斯蒂安。”李晴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微微笑著說道:“無論諸如弗美爾先生此類藝術家是出于何種目的前往東岸的,這都極大促進了東、荷兩國間藝術文化的交流水平,一如我們在經濟貿易上的密切交流一樣。”
“這正是我想說的,李特使。”克里斯蒂安·德海爾哈哈一笑,然后拉著李晴給他一一介紹今天與會的人員,嗯,主要是介紹一些大商人或議員們給他認識。商人主要是活躍在阿姆斯特丹的批發商,做什么的都有,而議員則有阿姆斯特丹市議會的,也有荷蘭省議會的,甚至還有海牙三級議會的,當然他們同時也是商人或貴族,總之都不是什么沒根腳的**絲。
商人們(即便那些議員也是商人)聚在一起,談的自然是生意了。至于那些同樣被邀請來的藝術家們,則只是作為陪襯,這不,音樂家們開始奏樂助興,畫家開始用寫實的筆法描繪這場闊佬們的例行聚會,其中來自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李晴特使是畫家們筆下的焦點之一。
“最近丹麥王國加入了我方,據說他們從全國搜羅了將近三十艘武裝帆船,雖然這些船的型制凌亂、大小不一,是否適合戰列線戰斗也很可疑,但終究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已經足夠牽制英格蘭人很大一部分艦船,特別是在考慮到他們所處的極端有利的地理位置的時候(從挪威出海可直撲英倫三島)。這次,英格蘭人該小小地吃點苦頭了。”一位大糧食批發商信心十足地說道:“我預計,丹麥人很可能會在今年就對英格蘭人發起攻擊,前提是我們如數支付給他們足夠的戰爭補助金,真是一幫貪得無厭的家伙,他們不會是在指望拿我們與法國佬支付的補助去償還欠給瑞典人的海量債務吧?”
“先不要過于樂觀,丹麥人未必現在就會投入戰斗,就如同該死的膽小鬼法國人一樣,他們之所以與我們一起反對英國人,只是出于某種脆弱的利益需求罷了。但英國海軍在卑爾根勝了一仗,很是打擊了他們本就不堅的意志,因此,還是看看再說吧,我不認為丹麥人近期就會加入我軍作戰。”另一位商人有不同意見,只聽他說道。
事實上這位商人還是頗有見識的,因為之前在荷蘭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丹麥這個首鼠兩端的國家與英國全權特使吉爾伯特·塔爾博塔爵士簽訂了一份針對聯合省的密約,當然他們后來也在荷蘭人的拉攏下于海牙簽訂了針對英格蘭的密約,節操喪盡!總之這個國家目前在騎墻觀望,只不過由于聯合省的銀彈優勢,丹麥王國現在有點傾向于聯合省一方罷了,但要說動他們做出實質性的針對英國佬的舉動,恐怕還得再加把勁——換句話說,就是還得再多出點錢,不然根本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