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遠他們剛下車,鐘達就過來了。那八個人躲在遠處,朝著這邊張望著。
孔振東那邊還沒有消息,不過他們現在全員都已經齊了,倒是也不著急離開。
而且,沈佳還在后備箱。
他們在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孔振東終于來了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孔振東說的第一句,卻是:“鐘遠在旁邊嗎?”
鐘達按的免提,孔振東話剛落地,旁邊坐著的鐘遠便開了口:“找我有事?”
孔振東默了默后,問:“那八個人什么情況?”
“大概情況就是吳江說的那么回事,再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你可以等人都回去之后,再慢慢問。”鐘遠回答。
孔振東緊跟著卻來了一句:“你們這次跟白家人交了手?”
孔振東這一個多小時沒消息,除了聯系人想辦法解決這邊的事情之外,恐怕也找人去了解了一下東城市的情況。
此時,他這話既然問出口,那就說明,他基本已經確定了。
想到此,鐘遠便道:“對!”
“白家營盤被炸,是你們干的?”孔振東又問。
鐘遠笑了起來:“那倒不是,我們也不是專門沖著白家去的,犯不上去炸他們的營盤。”
孔振東聽后,靜了一會,而后沉聲說道:“人我已經聯系好了,過會兒應該會聯系你們。到時候,要怎么做,你們聽他們安排就行。另外……”他頓了頓,才又繼續:“盡早撤離!白家背后是政府軍,地方武裝即便暫時占了上風,也維持不了多久。那地方接下去會很亂。”
孔振東竟然也會關心人。
鐘遠有些意外,低低笑了一聲后,便應了下來。
孔振東也沒再說什么,電話里靜了一會后,信號就斷了。
他的電話掛斷后沒多久,孔振東聯系的人的電話就進來了。鐘遠把溝通這事的活都推給了鐘達,然后把他趕下了車。
他有點累。
今晚,他們是七點半過才進的啟力大廈,而眼下才不過十一點半剛過。
這前前后后,其實才過去了四個小時多點。而他們在這就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實際從他們進啟力大廈,到他們順利離開東城市,總共不過一個多小時。
可鐘遠卻覺得像是不眠不休地奔波了兩三天。
他轉頭望向車窗外,不遠處的昏暗中,那八個人站在那,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臉,可從他們站立的姿勢,動作,也能察覺得出他們此時內心的忐忑,緊張,還有興奮,和那不敢釋放出來的喜悅。
可原本從那個房間里出來的人有三十五個。
如今只剩下了八個。
其實,那種環境下,能出來八個,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但,如果鐘遠當時沒把他們帶出那個房間,那么這三十五個人,又會是什么結果呢?
地方武裝肯定會打進來,白家人也肯定會撤,但他們撤的時候,肯定不會帶上他們,也肯定不會放了他們。他們會被關在那個房間里,一直等到有人發現他們。
這個時間,或許很短,就一兩個小時,也或許會比較長,一兩天,甚至兩三天,也可能會更久。
他們這些人或許會都被順利解放出來,然后平安回國,也有可能都死在里面,一個也逃不出來,又或者,走出了那個牢籠,又被關進了另一個牢籠。
但這些都是假設。
唯獨有一點。
如果沒有這些人,或許鐘遠他們今天的損失會更大。即便他不想承認,他也不得不承認,死在那里的那些人雖然是因為他們自身的沖動莽撞,可同樣也正是他們,消耗了白家那些人的火力,替他和鐘達擋下了不少子彈。
鐘遠對他們的死,并沒有什么負罪感。他不是什么圣人,他雖對自己有一定的道德要求,卻也不是那種什么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的人。
他只是覺得累。
他也說不上哪兒累,就是感覺累而已。
看著那一條條年輕的生命,就這么被抹殺在面前,他還是想不明白那個問題。那些人,到底為了什么?
人命于他們而,又算什么呢!
車窗上忽然傳來敲擊聲。
搖下車窗,吳江遞了根煙進來。
“聊幾句?”他問。
鐘遠點頭:“好。”
“你在想什么?”吳江先問。
鐘遠看了他一眼,道:“沒什么,就是在想,錢這個東西,到底為何如此重要?”
吳江抽了口煙,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有些人想讓我們覺得重要吧!”
這答案頗讓人意外。
他看了看吳江,低頭點上煙后,反問他:“那你呢?”
吳江沉默著連抽了好幾口煙后,才答道:“一千萬加一條腿,換小何一條命,你覺得值嗎?”
“這種事,沒什么值不值的!逝者已矣,為活著的人多考慮,是應該的。該討的公道,早晚有一天,會算清楚,不用急!”鐘遠淡淡說了一句。
這話,既是寬慰吳江,又何嘗不是寬慰他自己。
有些公道,總有一天,總是要討回來的!
“也對!”吳江低頭苦笑了一下。
接著,他又說道:“方秦和蔣衡還不知道這個事。蔣衡倒是問題不大,就是方秦那里,要是知道我就這么放了那沈佳,恐怕要鬧!”
“鬧就先打暈了帶回去,等回去之后,隨他鬧!”鐘遠說著,看了一眼吳江,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動手,行了吧?”
吳江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多謝!”
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兩人誰也不再開口,默默地抽完一根煙后,吳江朝鐘遠擺了下手后,就走開了。
鐘遠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后,搖上車窗,閉眼靠進了椅子里。
疲憊如潮水卷來,瞬間就將他吞沒了進去。
只是,沒多久,他便猛地睜開了眼,些許驚悸從眼底一閃而過后,他低頭搓了搓臉,而后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才過去了幾分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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