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之后。

青山縣委會議室里，煙霧已經濃得化不開。

劉平山把茶杯往桌上一頓，茶蓋磕出的脆響驚得窗臺上的綠蘿抖了抖。

“蓮花鄉的人事問題，大家再議最后一輪。”

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常委們，老花鏡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疲憊，這個議題已經磨了整整兩個上午，實在是有點麻煩。

縣委副書記李向明立刻接話，手指在會議記錄本上敲得飛快：“我還是堅持提名常務副鄉長張玉德，他在蓮花鄉待了八年，地頭熟。”

他說話時，眼角的余光總往鄭青云那邊瞟，像是在掂量這個新來的常務副縣長會站在哪邊。

縣長趙廣杰悶頭抽著煙，煙灰掉在磨破袖口的夾克上也沒察覺。

“張玉德同志是熟悉情況，但蓮花鄉現在要搞生態旅游，得找個懂市場經濟的。”

他把煙蒂摁在滿是煙痕的煙灰缸里：“我覺得縣文旅局的王永林同志就可以，年輕人有沖勁，一定能把事情辦好。”

鄭青云一直沒說話，指尖在文件夾的金屬搭扣上反復摩挲。

文件夾里的材料邊緣已經被他翻得起了毛，最上面那張是王大龍案死者家屬的血書，“還我兒命來”幾個字刺得人眼睛發疼。

“青云同志，你也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劉平山的聲音帶著期許，會議室里的煙霧似乎都淡了些。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李向明的鋼筆停在筆記本的上方，趙廣杰則重新點燃了一支煙。

鄭青云抬起頭，目光先落在劉平山灰白的鬢角，再掃過李向明緊繃的嘴角，最后定格在趙廣杰指間明滅的煙頭上。

“大家說的都有道理。”

他的聲音不高，卻讓原本嗡嗡的議論聲戛然而止：“蓮花鄉的人選，我沒意見。”

頓了頓，鄭青云右手猛地按住文件夾，開口說道：“但在定人選之前，我想先給大家看幾份東西。“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的空氣突然凝固了。

李向明手里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趙廣杰夾著煙的手指懸在半空，連一直閉目養神的郝云來都猛地睜開了眼，金絲眼鏡滑到鼻尖也顧不上推。

鄭青云站起身的動作很穩，深藍色西裝的褶皺里還沾著昨天去夜市取證時蹭到的油漬。

他走到每個人面前，分發材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最上面是夜市監控的截圖，雖然模糊，但能看清王大龍揪著死者衣領的動作。

中間是五份目擊者的手寫證詞，字跡不同，卻都提到“穿花襯衫的男人用啤酒瓶砸了后腦”最底下是份法醫鑒定的復印件，“鈍器擊打致顱內出血”的結論被紅筆圈了三道。

劉平山捏著材料的手指在發抖，老花鏡徹底滑到鼻尖。

“這是夜市那起命案？”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茶水灑在褲腿上也沒察覺。

死者家屬鬧了半個月，每次都被程鳳鳴以證據不足擋回去，他以為早就了結了。

鄭青云回到座位，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叩著，節奏與墻上掛鐘的滴答聲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