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玄澄手掌微顫,本就松散的桂花糕霎時間碎散。
小神姬眸色一動,似乎在惋惜:“玄澄,它爛了。”
身后濃郁的黑像是有了實體一般,張開黑沉空洞的嘴巴就像是深淵。
手間鮮花忽地握不住掉落,在滿是血的塵里滾了滾,紅得越發妖艷。
只是那胸膛傳來的劇痛越來越強烈,那顆跳動的心臟似乎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而是被無數雙手臂撕扯著,險些讓她站不住腳。
原來,神殞是這么痛啊。
小神姬亂糟糟的想著。
“這蒼生本就腐朽不堪,爛透了!你又還有幾條命,能救這蒼生幾次?只要你信我,你就不會有事……”
身子突然落入了一個充滿冷冽氣息的懷抱里,他落下的聲音有著徹骨的寒意,冷冽的仇恨,還有一絲祈求。
求她,別丟下他。
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漂在水面的浮木,白子菟松了一口氣,蒼白的小臉卻在下一刻溢出血沫。
她聽到面前男人傳來更為陰鷙執拗的聲音:“你若是死了,我便毀了這蒼生,毀了九重天,毀了白澤,毀了葉華隼,毀了一切你所在意的,讓他們隨你一同神殞。”
白子菟想同他講大道理,將蒼生何其無辜,講只想讓水月鏡里的一切鏡花水月成為現實。
可是沒有力氣了。
她最終無力地半垂著眸子,以往白嫩的柔荑也滲出了血,她輕輕地扯了扯玄澄黑袍,聲音微弱卻堅定,帶著無盡的悲憫與哀求,“玄澄,求你,庇佑蒼生。求你,庇佑葉家。”
“呵。”一聲很輕很輕的嘲諷聲。
周遭氣息波動,像是有人硬生生撕裂開了那陰寒的一角,讓和煦的暖陽照在她身上。
白子菟艱難抬起眸子,看到眼前兩個男人緩緩合為一體,一抹紅色茱萸竟然比天際的黑更為刺眼。
墨發肆意飛揚,一身流光溢彩的墨衣在這場浩劫面前,散發出更為凌冽冷冽的強大壓迫感。竟硬生生地將周圍洶涌的黑霧逼退數丈,為這片絕望的世界撕開了一道短暫的光明。
身體突然傳來一陣蓬勃浩大的神力,將她快要消散的神魂穩住了幾分。
一股很輕很輕的拉扯力傳來,玄澄斂下眸子望去,便瞧著小神姬眸底瀲滟著水汽,像是以往每次被他欺負后,那暈濕的長睫,滿是無助與柔弱。
烏黑瞳仁淡淡地注視著他,像是不舍,像是祈求,又像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求你,庇佑他們。”
男人狹長的眸子翻涌著濃郁的,陰鷙的黑,還有濃濃的絕望。
最后一刻,她的話語里還是沒有他。
“好。”他像是妥協了一般,垂下眸子,掩蓋住里面毀天滅地的殺意。
眉間茱萸被微涼的小手觸碰,紅得越發妖艷。
懷中少女聲音輕得像是要碎了一般,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他身后的人間煉獄,“玄澄,我想……我是愛你的。可是,我也愛這蒼生,你能,替我守護好他們的,對吧。”
他靜默地注視她一會,忽地覺得一陣無力感襲來。
心間那些縈繞許久的困惑終于解開了。
玄澄攬著她腰肢的手越來越用力,像是要將她揉碎了吞噬入腹一般。
原來,這便是遠古神的計劃,以愛為牢,將這個三千位面最大的浩劫用愛圈住。
他垂下眸子,輕輕笑了起來。
原來,他明知道這個小神姬是他的枷鎖,可是他依舊愿意被她牢牢緊鎖。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好像在失去她了……
“對。”半晌,他聽到自己喉間溢出一個答案。
白子菟最后一次抬頭望了望天,只覺得自己在這天地面前無比渺小。
她突然就想起了以往無數次透過鏡子看蒼生的場景。
以往她總是高高在上的,可如今看來,不過也都是鏡花水月而已。
“玄澄,我好想……看看水月鏡里面的,和平的,安寧的三千位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