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至半巡,云清絮聽李淵講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夜時,呼吸微頓,心底生出許多擔憂。
“不該這么莽撞的。”
云清絮提著懸梁壺,為他將茶碗滿上,“功名利祿總會有的,不必急于一時,若命沒了,有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
“你是讀書出身,連只雞都舍不得殺的人,要你去前線見這些刀光血影,在人頭里頭找功勞,實在是太艱難的一條路了。”
“這次回京,有沒有辦法留在京中?”
“你既已有了五品官職,往后一步步往上升便是,不要再去前線搏命了。”
李淵聽到她話中的擔憂之意,心底暖意交融。
他素來知道,絮兒待他,與旁的男子不同,只是……
眼神落在角落處的攝政王身上。
攝政王的身份既已暴露,便不再做馬夫的偽裝了,帷帽揭下來,露出那上半截和下半截膚色不同、卻同樣英姿冷峻的臉。
眸光半瞇,好像準備謀奪獵物的鷹。
瞳孔里溢出淡淡的鋒芒,死死盯著茶桌這邊的動靜。
想過來,卻又不敢過來。
從后腦勺到尾椎骨,一條長線崩的筆直,蓄勢待發的樣子,將這本就灼熱的夏日,擠壓的愈發逼仄。
李淵掃眼過去的時候,攝政王的冷眸同時刺過來,眸光對峙,無聲的硝煙在暗處洶涌。
李淵挑了挑眉,將云清絮給他倒的那杯茶遞到唇邊,抿了一口,故意說的更大聲了些。
“淵生平二十多載,喝的最甜的一道茶,便是今日這一盞了。”
此話說話,云清絮還不待回答,玄翼的眸光已開始噴火,腳下有動作,恨不得立刻沖過去砸了那茶碗,好好讓李淵這得意小人知道,在云朝的地界究竟是誰的權力大。
可他不待有動作,袖子已被身后的霍千斛死死拽住。
“放手!”
玄翼咬牙切齒。
霍千斛不放手不說,另一只手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把折扇,一邊扇著涼風,一邊說著風涼話,“今日你身份暴露,對絮兒的打擊已夠大了,若再忍不住,這么莽撞的沖出去,萬一傷了絮兒怎么辦?她肚子里懷的雖是你的孩子,可名義上確實我霍某的兒子,將來出生了,戶籍落在霍某的名下,這是絮兒也同意的事……”
他不說便罷,一開口,說的每一句話都踩在玄翼的雷點上。
玄翼快氣炸了。
絮兒明明是自己的女人,懷著自己的孩子,他們本該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卻跟這姓霍的小人成了一家,舉家南遷不說,又對那賤人李淵溫軟語,給他倒茶喝水,小意溫柔……
堂堂攝政王,混的還不如她身邊的一條狗……
再往前推一年,玄翼都無法相信,那個滿心鋪在權勢社稷中的自己,那個女子靠近三尺便命人杖打的自己,有朝一日,會因為一個女人,變得如此陌生。
她一皺眉,他便心疼,恨不得將那些讓她不暢快的人,通通消失。
她若對他笑,他又覺得像是來到了碧池生春的三月天,整個世界都明媚了,大赦天下也無不可。
如果能一直陪著她,真成為她身邊的一條狗,也不是不……
不行!
玄翼猛地驚醒,狠狠給了自己腦袋一下。
玄翼啊玄翼,你活昏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