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被角落處的玄璟淵盡收眼底。
他遣走了玄璟淵,自己卻未離開。
不便出現,只當個隱形人,站在那屏風一側,一雙眼黏在云清絮身上,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若非他的失誤,今夜也不會出現這場無妄之災。
他不該放玄璟淵獨自回客棧的。
他應該差人守著他,寸步不離的,不給他任何接觸絮兒的機會。
如今,后悔也晚了。
好歹孩子保住了。
只是……
玄璟淵看著霍千斛與云清絮十指相握的手,怎么看怎么覺得礙眼。
剛才坍塌的那藥架最上層,似乎有大夫炮制好的蟾蜍粉,這東西既是一味藥,又是一味毒,抹在人的皮膚上,輕則起疹子,重則生瘡流膿。
霍千斛不是喜歡摸嗎?
等回去休息時,讓他將這價格不菲的蟾蜍粉好好摸個夠。
……
盛筵居二樓包廂內。
長姝公主捧著燙手的茶,端坐在椅子上,任那茶溫燙的白玉一樣的手指生了一層淺淡的紅痕,也沒有松開那茶碗。
只冷然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絮娘子,看她那肖似云清絮的五官上斷續的淚痕,看她斑駁的、衣不蔽體的模樣,聽她哭哭啼啼地解釋自己的遭遇。
“妾身累極了,到房間內便休息了。”
“半睡半醒間,察覺到有奇怪的味道,想醒來,卻已渾身酸泛無力,實在無法清醒過來了。”
“后頭闖進來幾個人,皆穿著黑衣,看不清五官,將妾身抬了出去,說要賣到那花柳之地……”
說到這個,絮娘子委屈極了,一邊拿帕子拭淚,一邊自辯,“妾雖是樂女支,卻也是良家出身,往上數三代,皆是有頭有臉的家世。”
“若真賣到那地方去……還不如一死了之!”
“還有何顏面伺候駙馬!”
她不說最后這句話也罷,既說了,長姝公主眼底的陰翳之色便又重了幾分。
捏著繪百蝶戲圖茶碗的手指,愈發用力。
唇角吟起一抹冷笑來。
“你倒是個潔身自好的。”
“雖未被賣進煙花柳巷,卻也被男人碰了身子,既然你自詡剛烈貞潔,倒不如當著本宮的面吊根繩子自縊了事,也算全了你的名節,如何?”
絮娘子尚未來得及回話,一旁沉默許久的云清川已開口護了起來。
“蕈月,不要胡鬧。”
他甚少叫她閨名,如今再叫,已動了三分真怒。
“女子本弱,又逢此突變,如今僥幸逃難,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且不說什么都沒發生,倘若真發生了什么,堂堂公主府還護不住一個孤女不成?”
長姝公主氣笑了。
鳳眸挑起,里頭盡是譏諷。
“駙馬爺還真不講究,一個臟了的女子也允她貼身伺候?”
“本宮知道你為何憐惜她,不就是因為她與去世的云清絮有幾分相似嗎?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那妹妹為何會遭遇不幸?還不都是你慣的?”
“慣的她三心二意、左擁右抱、不知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