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日,夏簡兮并未閑著。她一邊以整理書房、尋找“丟失”文書為由,更加仔細地篩查父親留下的所有手稿、信函副本、甚至是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便箋,試圖找到更多與“順通鏢局”、云紋標記,乃至邊境資金相關的蛛絲馬跡。同時,她通過時薇,極其隱晦地打探了碧波潭及“聽雨閣”畫舫的情況。
反饋回來的信息有限:碧波潭確有幾艘供文人雅士游湖飲宴的畫舫,“聽雨閣”是其中一艘,不算最豪華,但頗為雅致,時常被租用。至于租用者是誰,卻難以查清。
這更增添了約會的撲朔迷離。
赴約前夕,夏簡兮再次檢查了那支素銀簪子內的“備用之物”,確認其完好。又將云紋木牌貼身藏好,另備了一枚外觀相似、實則內里不同的普通木牌以防不測。她反復思量各種可能:若來人是父親舊部,該如何應對,獲取何種信息;若是易子川或其他“醫者”中人,又該如何周旋;若是陷阱,又該如何脫身……
“小姐,明日……真的要去嗎?”時薇擔憂不已,“太危險了。奴婢總覺得,那紙條來得蹊蹺。”
“正因危險,也正因蹊蹺,才更可能藏著我們需要的東西。”夏簡兮眼神堅定,“時薇,明日你留在府中,若我酉時末尚未歸來,或府中有變,你便立刻帶著我留給你的那封信,去……”她壓低聲音,交代了另一個應急的聯絡點,那是父親舊部信息中提到,但從未使用過的最后渠道。
時薇含淚點頭:“小姐,您一定要小心。”
第三日,天氣陰沉,午后飄起了細密的雨絲,為傍晚的碧波潭更添了幾分煙波迷離的意境。夏簡兮以“外出散心,為祖母去玉露觀求一道平安符”為由,只帶了老嬤嬤和一名沉穩的車夫,乘坐一輛不起眼的青油小車出了門。她刻意繞了點路,確認沒有明顯的跟蹤后,才在接近碧波潭時,讓車夫在一處僻靜的巷口停下。
“嬤嬤,你在此處茶棚等候,我去湖邊走走,透透氣便回。”夏簡兮吩咐道。老嬤嬤雖不放心,但也知小姐近日心緒郁結,散散心也好,只得再三叮囑早些回來。
夏簡兮撐著一柄素色油紙傘,獨自走向碧波潭。細雨如織,湖面籠罩在朦朧的水汽中,游人稀少。遠遠望去,幾艘畫舫泊在岸邊或湖心,其中一艘掛著“聽雨閣”匾額的,靜靜停在離岸不遠的一處垂柳下。
她緩步走近碼頭,一個看似船工打扮的精瘦漢子迎了上來:“小姐可是要游湖?”
“請問,‘聽雨閣’可還空著?我想租用片刻,賞賞雨景。”夏簡兮聲音平靜。
船工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中的油紙傘上略微停留:“‘聽雨閣’已有客人預訂了,不過……客人吩咐,若有一位持‘云紋信物’的小姐前來,可一同登船賞景。”
來了!夏簡兮心中一緊,面上卻不顯,只微微頷首,從袖中取出那枚真正的云紋木牌,并未完全亮出,只讓對方看到一角紋路。
船工見狀,眼神微凝,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小姐請隨我來。”
登上連接畫舫的跳板,夏簡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畫舫內頗為寬敞,布置清雅,燃著淡淡的檀香。船頭站著一位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船夫,正背對著她,似在觀察湖面。艙內臨窗的位置,設著一方小幾,兩把座椅,幾上溫著一壺酒,擺著兩碟精致點心。一位身著石青色直裰、背對著艙門的身影,正憑窗望著外面的雨幕。
聽到腳步聲,那人緩緩轉過身。
看清對方面容的剎那,夏簡兮瞳孔驟縮,握傘的手猛地收緊。
竟是他?!
并非易子川,也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位父親故舊,而是一張她只在極少數場合遠遠見過的、卻印象深刻的年輕面孔——楚昭,當今圣上最小的弟弟,年方弱冠便已封為端王的七皇子!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