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嘴真損,竟如此對待一個失憶的可憐人。
祁讓無視他的幽怨,接著又道:“在外面騙人也有可能會被打死的,像你這種空前絕后,驚才絕艷的奇人,就算要死,也該死的轟轟烈烈,你說對不對?”
王寶藏前一刻才被他扎了心,這會子又被他夸得有點飄飄然,眼睛都亮了幾分。
“你說得對,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像我這樣的奇人,為了幾個銅板被打死未免太窩囊。
況且我這么聰明,博學多才,胸有丘壑,只要我小心一點,肯定不會露餡,說不定……”
他想說,自古以來皇帝沒幾個長壽的,越是吃丹藥越是死得早,說不定不等他露餡皇帝就駕鶴西去了。
話到嘴邊,想起自己面前站著的是皇帝的兒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要我去也行,但我必須知道,您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看出祁讓需要他,說話便也大膽起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是個有原則的人,傷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
祁讓沒回他,倉啷一下抽出腰間佩刀。
“我草!”王寶藏嚇一跳,見風使舵地喊道,“別別別,有話好好說,我也不是特別有原則,你要是非我不可,我去就是了。”
祁讓揮刀割斷了他身上的繩索,淡淡道:“那就這么說定了。”
王寶藏:“……”
可惡!
原來只是要給他松綁嗎?
嚇得他連條件都沒敢提。
失算了。
……
祁讓和王寶藏談妥之后,讓沈長安送晚余回去,自己找了個地方安置王寶藏,用了三天時間,把宮里的情況以及景元帝的性情喜好和他詳細說了一遍。
等他把這些全部記熟后,兩人又盤算著見到景元帝之后如何說話,如何配合,才能取得景元帝的信任。
一切準備就緒,王寶藏便換上道袍,拿上拂塵,背上桃木劍,打扮成道骨仙風的神仙模樣,跟著祁讓進了宮。
景元帝見自己期盼已久的奇人如此年輕,不免心生懷疑,認為他就算不是騙子,也沒有幾年的道行,這樣的人,怎么能稱之為奇人呢?
他質問祁讓,是不是因為找不到奇人,就隨便給他找了個小道士濫竽充數?
王寶藏卻說自己其實已經很大年紀了,只是自己的身形和樣貌在十八歲之后就沒怎么發生過改變,見過他的人都問他是不是吃了什么青春永駐的仙丹。
這話聽起來有點扯,景元帝雖然吃丹藥太多腦子已經開始遲鈍,都覺得他在信口雌黃,要以欺君之罪砍了他的腦袋。
王寶藏忙跪地求饒:“皇上英明神武,貧道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欺騙皇上。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留貧道在宮里住上幾年,看貧道的樣貌會不會發生改變,但凡有一丁點改變,貧道甘愿受死。”
祁讓在旁邊幫腔,說這位道長見多識廣,心智屬實是幾十歲人的心智,反正宮里也不缺他這一口飯,不如把他留下來驗證一番。
倘若幾年后他的容貌沒有變化,說明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之人,倘若他有了變化,到時候再砍他腦袋也不遲。
景元帝出于對長生不老的向往,又對神仙托夢一事深信不疑,就接受了祁讓的提議,把王寶藏留在了太極殿,每天親自觀察他容貌的變化。
王寶藏闖過了第一關,便開始給景元帝講起了求仙問道的秘訣以及宇宙的終極奧秘。
景元帝很快就聽得入了迷,已經顧不上在意他年齡的問題,恨不得吃飯睡覺都和他在一起,為此不僅冷落了后宮妃嬪,本來就荒廢的朝政更加沒空過問了。
王寶藏說,皇上煉丹總是失敗,皆因六根不凈,沒有徹底跳出紅塵,真想飛升成仙,就要舍棄世俗的功名利祿。
景元帝雖然無心朝政,卻也舍不得這九五至尊的榮耀,以及呼風喚雨的權力,一時間還接受不了這個建議。
王寶藏于是又勸他,說以他的資質,得道成仙是早晚的事,就算現在不舍棄皇位,也應該盡早立下儲君,讓儲君學習打理朝政,萬一他哪天突然飛升成仙,朝堂也能平穩過渡,不至于為了皇位之爭而亂套。
景元帝倒是把這話聽了進去,認真考慮起了立太子的事。
他和王寶藏說,之所以一直沒立太子,是因為朝堂關于立嫡還是立長頗有爭議。
王寶藏說:“無論立嫡還是立長,最重要的是人品與才能,儲君之位關乎國本,賢能者方可擔此重任。
皇上若猶豫不決,不如讓幾位皇子臨朝聽政,看看他們對國家大事的看法和應對之策。
誰能更好地處理朝政,令百官信服,誰就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
這樣選出來的人,無論后宮妃嬪還是文武百官都無話可說。”
景元帝認為他之有理,當即就下了旨,除祁讓以外的所有皇子,明日起代替自己上朝聽政。
圣旨下的如此突然,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文武百官雖然震驚,倒也沒人反對。
因為大家都知道皇上已經無心朝政,讓皇子們出面主持朝會不失為一個折中之法,他們正好可以趁機考評一下各位皇子的能力,看看哪位皇子更適合接管大鄴江山。
至于被排除在外的四皇子祁讓,并無一人為他發聲。
畢竟四皇子剛出冷宮,什么都不懂,還頂著一個天煞孤星的名頭,皇上不讓他上朝也屬正常。
但愿他自己能明白這個道理,不要有什么怨。
祁讓沒有怨,也毫不在意,次日一早,便頂著祁望的身份出現在了金鑾殿上。
看著玉階之上那把闊別已久的龍椅,他輕揚眉梢,唇角勾出一抹淺淡笑意。
天煞孤星又怎樣?
這金鑾殿他想來就來,坐上那把椅子,對他來說更是易如反掌。
端看他想還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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