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殿里,一眼數不清數目的廣繡白鳥插屏,將大殿分隔成了兩部分。
皇帝與太后高坐上首,小棠寶則掙脫太后的手,去了女賓席,踮著小腳四處張望,似是在找什么人。
無人在意的角落,謝元霜深深埋著頭,試圖躲避一切目光。
她本來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托禁軍侍衛替她給棠寶送賀禮的。
不曾想正好遇到了剛回宮的姚嬤嬤。
姚嬤嬤執意帶謝元霜入了宮,還親自把她送到了這隆慶殿。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現在不過是個普通的布衣百姓,哪有資格坐在這里!?
謝元霜都快把自己貶低得一文不值了,殊不知,眾人急于攀附的昭寧郡主,此刻焦急尋找的人,正是她。
殿里十分熱鬧,誰也沒在意突然出現的,打扮得跟個青蘿卜似的小娃娃。
只當是誰家夫人為了和昭寧郡主攀關系,不要臉的把自家孩子都拎出來使了!
畢竟昭寧郡主金尊玉貴,人家是今天的主角,可不會出現在這人堆兒里!
小棠寶站在入口處找了一圈兒也沒看到謝元霜,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不安。
那日跟謝氏分開后,她一直沒再看見那個姓許的書生鬼……那鬼生了惡念,不是個好的。
五嬸嬸……啊不對,現在應該叫元霜姨姨,元霜姨姨系個好人,她不希望元霜姨姨被惡鬼傷害。
沒找到人,小棠寶耷拉著腦袋準備往外走,剛抬腳,身后有個人猛地撞了她一下。
芷蘭當時就摔在地上戳傷了手,若不是芷梅眼疾手快扶了棠寶一把,小棠寶怕是也受傷了。
對方撞了人,看都不曾回頭看一眼,氣勢洶洶的,徑直往角落那邊走。
芷蘭起身就要跟對方算賬,忙叫棠寶攔下了:“咱寄幾的喜宴不能砸!咱還沒吃席呢!”
而且今日最要緊的,是要把貴妃娘娘見不得人的秘密告訴所有人!
讓大家寄道,蕭貴妃是壞人,是她讓云紓兒殺棠寶的,她老想害死棠寶……
幾步外,總算找到小郡主的裴安暗暗松了口氣,哈著腰低著頭湊了上來:“啟稟郡主,那是謝氏未與母家斷親時的胞妹謝元茜。”
“永平侯府害怕斷了與五皇子的關系,前腳將謝元霜逐出家門,后腳就將謝元茜送進了五皇子府。”
“這兩家不知道私下怎么商量的,五皇子還真就冒險問到了皇上跟前兒……”
裴安又稍稍往前走了半步,將聲音壓得更低了:“皇上當時就允了,五皇子與謝元茜的婚書,昨日已然送到了玉牒館……”
“她現在是五皇子的繼妃,得意著呢!恨不得讓每個與她打照面兒的人,都跪下來給她磕頭問安……”裴安翻了個白眼。
棠寶:“……”
她好像聽懂了……
五皇子是蕭貴妃的兒子,所以這個沒禮貌的謝元茜,就是蕭貴妃的新兒媳。
看起來也不系個好的!
哼!西父嗦滴對,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般壞鬼都愿意扎堆兒,還容易內訌吶!
壞婆婆和壞兒媳,簡幾系絕配!早晚打起來!!
小棠寶目光追著對方的背影,想偷偷給她使個壞……卻看到了謝元霜?!
謝元茜站在桌案前,垂眸睨著昔日處處高她一頭的長姐,鄙夷地嗤了一聲。
“你還真有本事,被夫家休了,被娘家棄了,區區布衣身份居然還能坐在這里?”
謝元霜不想鬧出事情,好心提醒:“是姚嬤嬤特許我進來的。”
“放肆!”謝元茜眼神瞬沉,一把掀翻了她身前的茶點,“仗著本妃不好去問,你敢胡亂語拿太后壓本妃?”
她祖母跟太后曾經可是有交情的,她昨日以孫媳的名義,拿著她祖母給她的信物,特意進宮向老太后問安,別說連壽康宮的宮門都沒進去,那個姚嬤嬤甚至連個眼角余光都沒給她!
太后連她這個新進門的孫媳婦都不待見,可見她確實不喜與人打交道。
沒有太后授意,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老奴婢,怎么可能邀請這個棄婦來參加宮宴?她……
不對!
等、等等……
眼波流轉,謝元茜心說,宮中守備森嚴,謝元霜不可能擅自溜入宮宴。
難道……真是太后默許的?
可為什么呢?
謝元茜面上突然浮出一絲戾氣。
莫不是祖母騙她了,她與老太后之間的信物,早就落入這賤人的手里了?
豈有此理……
這不是讓她把臉送上去給人打嗎?
謝元茜氣得面色通紅,胸膛一鼓一鼓的。
她彎身揪住謝元霜的衣襟,一把將她扯了起來,“你既已不是謝家人,把你手中的信物交出來!”
“……”謝元霜垂眸,滿臉歉疚,心說自己到底壞了小郡主的宴席!
可她這副神情落在謝元茜眼里,就是謝元霜心虛了,承認了。
謝元茜怒極,忍不住一腳踹翻了謝元霜的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