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曾停著兩臺東方紅拖拉機,如今只剩水泥地上兩道深色的胎痕。
工廠衰敗后,縣里下死命令,將兩臺拖拉機調走。
一并調走的,還有四臺最好的銑床。
當年為了扭轉局面,劉永才和劉德昌沒少去縣里爭取,軟磨硬泡,臉都不要。
但對方那句:“沒了鞍陽鋼廠,你們瓦窯大隊算個屁?”
實在扎心。
劉永才和劉德昌無以對。
是啊。
瓦窯村,這個依附鞍陽鋼廠而生的村子,沒了鞍陽鋼廠,就等于失去了大部分的經濟命脈。
如今,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沒爹沒娘。
能不能活下去,怎樣活下去,全靠自己。
劉永才收回心中酸澀,穩了穩心神。
掀開滿是油污的帆布簾,霉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
原本能容納十臺機床的空地上,現在只孤零零擺著兩臺老掉牙的c620車床。
劉守江正弓著背調試車床。
聽見身后急促的腳步聲,他一轉頭:“隊長?您咋來了?”
劉永才示意他停下手里的活兒,問道:“資質認證的事兒,你打算怎么整?”
劉守江的手指還懸在變速桿上,臉上一片茫然。
“啥?啥認證?沒聽說過啊!”
“趙瑞剛沒跟你提?”劉永才一愣,“你再好好想想,別整天就知道悶頭干活!”
劉守江撓著油乎乎的頭發,用盡力氣使勁兒想了想:“真沒提過。我雖然腦子混,但還不至于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劉永才見劉守江不像說謊的樣子,當即怒道:“這個趙瑞剛!在我面前拍胸脯保證萬無一失,結果你竟然不知道!感情是拿空話糊弄人的!”
劉守江這才聽出事態嚴重,忙問:“隊長,你先別生氣,到底啥事兒?”
劉永才這才把產研合作,以及資質審查的事兒說了一遍。
聽完。
劉守江的喉結就開始打戰:“這事兒我真沒聽過,現在咋整?我立馬去找趙瑞剛問清楚!”
“我時間來不及,下午得趕去縣里一趟。”劉永才用力握住劉守江肩膀,“你立即去找趙瑞剛,把事情問明白。這可是天大的事兒,一定給我落實清楚,不能有半點馬虎!”
劉守江一邊脫圍裙一邊道:“我這就去!”
兩人一起出了車間,劉永才騎上自行車往縣里趕,劉守江則直接殺到趙瑞剛家。
趙瑞剛家大門敞開著。
小矮桌上還擺著半碗沒喝完的玉米糊,卻不見人影。
他又風風火火沖到老宅找劉彩云。
劉彩云正在給小鈴鐺縫補刮破了的衣裳,見大江叔滿頭大汗,忙問:“大江叔,出啥事兒了這是?”
劉守江將工廠資質審查的事兒簡單說完,抱怨道:“彩云,為了這事兒,隊長急得都火燒眉毛了,你男人倒好——”
不等劉守江把話說完,劉彩云臉色就沉了下來。
“午飯時候提過,他說要帶鈴鐺去南山挖野菜。這會兒估計在那個山上呢。”
“南山?那么大一片山!這一時間上哪兒找去!”劉守江急得直跺腳,“你男人也是!放著大事不管,挖什么野菜!”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劉彩云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劉守江慌忙擺手:“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著急。”
“見到他之前,最好不要隨便下結論。我相信,他辦事有分寸。”劉彩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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