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五陵年少》比《染火》更省心的地方在演員。除了冉霖和唐曉遇外,其余演員也都是精挑細選,在符合角色要求的基礎上,業務能力和口碑是第一位的,人氣反而沒那么重要。況且《五陵年少》作為現代都市劇,在表演難度上本身就比《染火》要低一些,甚至因為導演在選角時的把控,很多演員都可以本色演出,清新自然。
方方面面都順當默契的結果,就是拍攝進度穩定從容地往前走,導演有更多的時間來精雕細琢,演員之間也碰撞出更多火花,飆戲飆到過癮。
這天是拍攝他和唐曉遇這對損友一起在鐘鼓樓廣場閑逛,順便思考一下迷茫的人生。哪知道好巧不巧就遇上扒手。但扒手扒的是路人,他倆屬于見義勇為,結果難得做回好事,還被扒手團伙打擊報復。但這二位小爺那是好惹的嗎,立刻叫人過來反報復,于是好好一個見義勇為,愣是發展成了團伙斗毆,雖然剛一動手就被警察制止了,但畢竟影響了社會治安,最終二人和扒手們雙雙進了局子,簡直史上最慘正義使者。好在最初那個被扒的路人挺身而出幫忙作證,才還了他倆清白,雖然還是不免被警察叔叔教育一頓。
在這種比較開闊人流量較大的商區拍攝,劇組大都速戰速決,所以作為演員,都是提前化好妝,再跟車過來,抵達后稍事準備就開拍。
冉霖和唐曉遇是主演,而扒手也好,被偷的路人也好,都是找的臨時演員,所以從化妝到上車出發,他們和這些演員都是分開的,直到抵達現場,才看見一群人已經先到了,正在那邊聽副導演講戲。
“準備好了吧。”已先行抵達的導演問他們。
此時是工作日的上午十點,廣場周邊的商業街店鋪已經全開了,但還遠沒到客流高峰,所以在鏡頭里看著就是個欣欣向榮又不會過分雜亂的畫面,再合適不過。
冉霖和唐曉遇知道導演這是希望速戰速決,所以齊齊點頭。
導演很滿意,道:“那就先整體走一遍,熟悉一下位置和路線。”
這場戲里是需要冉霖和唐曉遇去追扒手的,怎么跑,往哪跑,都是有講究的。
冉霖和唐曉遇沒二話,直接站到鏡頭前面,先“閑逛”起來。
導演在監視器后面看著,不時給一些意見。
待二人“閑逛”得差不多,導演讓助理通知副導演,先把偷錢的“扒手”和被偷的“路人”一并叫過來,走一下二人見義勇為的戲份。至于“二人被揍”和“帶人過來報仇”都是后面的事。
冉霖眼見著副導演帶了三人過來。兩個帶著鴨舌帽,看不清長相,但背著雙肩包,穿著運動休閑裝,一看就是年輕游客;另外一個人則穿著夾克,其貌不揚,扔人堆里找不著,唯一雙眼睛來回亂轉,顯然已經入戲,非常生動地詮釋了什么叫賊眉鼠眼。
三人在距離他倆幾米處的地方停下,由副導演講戲,但說也奇怪,那“扒手”抬臉聽得專注,那倆“路人”卻無一例外低著頭,從冉霖和唐曉遇這里只能看見帽檐,卻看不見臉。
唐曉遇沒覺出什么,正望著天在腦袋里過等下的臺詞和動作呢。
但冉霖越看越覺得哪里不對,不,是非常可疑……
毫無預警,冉霖一個健步沖上去,彎腰就從下往上看這二位,果然,帽檐底下是兩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靠——”顧杰先出了聲,一把摘下鴨舌帽,“這樣你都認得出來?!”
夏新然翻個白眼,也只得抬頭,但沒理冉霖,先瞪顧杰:“我就說你走路的姿勢跟別人不一樣!”
冉霖哈哈大笑,連忙給顧杰洗冤:“別找人背鍋,你倆一過來,看身形我就覺得眼熟!”
夏新然終于轉向冉霖,然后一個熊抱:“你心里果然也有我們——”
顧杰皺眉,哪出來個“也”?不過沒來得及多想,就越過夏新然后背,和帶著笑的冉霖四目相對,立刻道:“我們來探班啦。”
“順帶友情客串?”唐曉遇走過來,已經看明白情況了,跟冉霖一樣,喜出望外。
“都來了當然要客串,”夏新然松開冉霖,嘿嘿樂,“想讓陸老師欠個人情不容易,有機會就得抓住!”
“所以是陸以堯請你們過來的?”唐曉遇隨著夏新然的說法猜測。
不想立刻被夏美人否定一半:“是我們正好想來探班,陸老師又正好希望我們能來客串,所以一拍即合!”
冉霖看向顧杰。
后者點頭:“嗯。”
冉霖咧開嘴,顧杰說是,那就確實是了。
夏新然黑線:“為什么我說不行還要找他確認……”
因為你看著就不是很靠譜。圍觀全程的副導演在心里忍俊不禁地接茬,卻也看出這幾個人是真的關系好。不過時間有限,他也只能做個煞風景的壞人:“咱們現在走一遍戲?”
經副導演提醒,眾人立刻正色起來,進入工作狀態。
冉霖和唐曉遇走到一旁的臺階上坐著,百無聊賴看天,夏新然和顧杰則來到鏡頭正位,戴好鴨舌帽,一派青春氣息。扒手則在他們身后不遠處,伺機而動。
隨著場記板一聲啪,顧杰和夏新然便肩并肩往前走,夏新然開著手機地圖,一邊走一邊跟顧杰分辨四周景物,時不時還駐足看一下,儼然初來乍到的純良游客。
一直跟在他們后面的扒手已經貼近上來,就在兩個人湊在一起研究地圖時,拉開夏新然背包,靈活的手指迅速夾出錢包……
“喂——”
路見不平一聲吼,冉霖跳起就出手!
小賊見狀不妙,轉身就跑,冉霖如旋風般追出,而唐曉遇已經跑到懵逼的夏新然和顧杰面前,這倆人還沒覺出什么情況。
“你們的錢包!”唐曉遇急的也顧不上前后語,直接指著冉霖飛奔而去的方向說重點。
夏新然眨巴眨巴眼,持續懵逼。
顧杰一個后仰看見夏新然被拉開的背包,瞬間領悟,一巴掌拍到夏新然腦袋上:“你的錢包——”
夏新然終于反應過來:“那你打我干啥,追賊啊!”
就這二位,能安全旅行到現在都是奇跡,唐曉遇再懶得理他們,直奔冉霖的方向追去!
顧杰和夏新然立刻跟上,狂奔!
隨著所有人離開鏡頭,這一條順利通過。
跑出畫面的夏新然在聽見那聲“過”之后,立刻還手拍上了顧杰腦袋。
唐曉遇見狀連忙道:“別這樣,演戲需要嘛。”
夏新然一臉哀怨:“劇本里根本沒這個動作,是他自由發揮!”
顧杰堅持:“這個人物就是這個性格,有動作才更貼近人物內心。”
夏新然無語:“你只是個客串!哪來的內心!”
顧杰攤手:“編劇沒寫,但你可以自己挖掘,這是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
“……”唐曉遇看看旁邊的冉霖,忽然理解了為何他和這兩個人的關系比自己近多了,卻不出相勸,因為這種毫無道理可的掐架,重點不在邏輯,在過癮。
一樣米養百樣人,唐曉遇想,友情模式果然也是千奇百怪……呃,千變萬化的。
夏新然和顧杰只來客串一天,所以上午的外景結束之后,下午立刻轉戰派出所的內景。
冉霖在此之前沒見過夏新然演戲,更別說跟對方對戲,包括上午的追毛賊,也不需要夏新然和顧杰有什么表演,錯愕一下,跟著追出去,就結束了,戲份還是集中在冉霖和毛賊身上。
可下午這段“失主來派出所作證”,就真的需要表演了。
隨著場記板合上,冉霖跟唐曉遇垂頭喪氣站在這邊,只能算目擊者不能算失主的顧杰等在一旁,而已經和警察說明情況的夏新然來到他倆面前,一抬眼,那雙大眼睛里滿是愧疚,看得冉霖差點心軟,恨不能夏新然沒說話呢,他就來個“沒關系”。
“對不起……”夏新然完全沒了平日里的活潑,臉上表情復雜,有懊惱,有羞愧,有終于說出抱歉的釋然,也有“等待發落”的忐忑。
冉霖驚訝于夏新然對情緒得絲絲入扣,一瞬間,就進了戲:“沒關系。”
“下回別把錢包放背包里,貼身揣著。”唐曉遇也在一旁提醒,不過礙于警察叔叔,只能小聲咕噥。
“行了,你們走吧,”警察叔叔終于起身,語重心長,“記住了,見義勇為是好的,但以暴制暴不可取。”
“過——”
客串戲份,至此殺青。
夏新然迫不及待跑到監視器后面,想看看自己演得如何。
冉霖被他勾得也起了好奇,跟著走過去,卻發現夏新然愣在監視器旁邊,瞪著大眼睛看導演。
冉霖疑惑,待走近發現,讓夏新然直勾勾盯著的不是導演,而是坐在導演旁邊的人,這位一身休閑服,戴個漁夫帽,也煞有介事盯著監視器。
“陸老師?!”夏新然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冉霖今天已經收獲太多驚喜,到這時候,反而淡定了,但面上淡定,不影響心里開花,哪兒哪兒都是香的,還好多蜜蜂嗡嗡嗡地來花蕊里采蜜。
陸以堯摘下帽子,大方抬頭。
夏新然一巴掌拍他肩膀:“你藏得太深了!”拍完好像覺出對方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又有點后悔,畢竟當著這么多人呢,總要給陸老板留些面子,于是那手又飛快縮回來,假裝剛才拍拍打打的完全不是自己。
陸以堯看透他的心思,啞然失笑,然后緩緩地,看向冉霖。
冉霖心里開了花園,特給面子道:“陸總……”
陸以堯第一次聽見冉霖這么叫自己,莫名悅耳,撩得他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
“陸老師,你一進來我就發現你了,但我沒戳破,夠意思吧!”顧杰人還沒來到跟前,聲音就破空而入。
很好,什么飄啊蘇啊撩人啊都沒了,陸老板咣當落回堅實大地。
……
出柜這件事,雖然陸以堯在和霍云滔說的時候,堅定不移,甚至還帶著點自信和篤定,可回到別墅之后,當他自己一個人在略顯空蕩的房間里反復琢磨,預設,腦補可能出現的結果,他得承認,還是有忐忑在的。
這種忐忑和當年背著父母選擇戲劇與表演專業不同,那樣的選擇再不讓父母滿意,也只是成長道路上的一次叛逆,何況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讓親爹不痛快,所以陸國明越暴跳如雷,他越覺得痛快。
可這次不同。
選擇和冉霖共度余生,或者說選擇和一個男人結合,那就是整個后半輩子拐了個急轉彎的事。父母對他婚姻甚至人生的一切預設都要推倒重來。但“重來”不是最難的,難的是讓父母能接受這樣的“推倒”。
而對于他來講,最難面對的永遠都不是父母的“生氣”,是他們的“傷心”。所以每次腦補進行到爹媽的失望和傷心,都讓陸以堯喘不過氣。
人在面對已預知的困難時,總會下意識選擇逃避或者拖延,陸以堯沒有,該過生日還是要過,該在生日上出柜還是要出,但為了讓自己安心,他將原本計劃在下個月的探班,包括顧杰和夏新然的客串,一并打包提前了——如果出柜之后真是艱難歲月,那先把快樂時光度過了,也好在持久戰的時候多個能汲取力量的美好回憶。
不過這些與冉霖,與今天來客串的兄弟們都無關。
所以當晚上五個人聚餐時,顧杰問他怎么一聲不吭就過來的時候,他說的是:“給你們一個驚喜。”
“是給冉霖一個驚喜吧,”夏新然揶揄,“先讓我和顧杰驚喜他一次,然后你再過來給個追擊,層層遞進,喜上加喜……高,當了老板之后就是不一樣。”
“是不是后悔沒簽我公司了?”陸以堯打趣。
“幸虧沒有,”夏新然想想都后怕,“你這都快把冉霖捧上天了。”
“陸老板,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唐曉遇自告奮勇,特真誠,“我合同大后年就到期!”
顧杰一口茶水噴出,受不了道:“那你后年再提也不晚!”
唐曉遇攤手:“打個提前量嘛,我覺得這家公司特有前途,不早點預訂容易沒位置。”
“這點我還是承認的,”夏新然難得給個正面評價,“這部戲一看就砸了不少錢。”
陸以堯樂,連揶揄都照單全收。
他享受這樣無負擔的歡聚,偶爾看看冉霖,心里就更踏實。
冉霖總覺得今天的陸以堯有點奇怪,突然來探班當然讓人很驚喜,但戀人眼里似乎還閃著其他東西。冉霖分不出那是什么,甚至都不確定究竟是對方真的有事,還只是自己的第六感亂報警。
甩甩頭,冉霖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晚上獨處的時候再問就好了。
思及此,他便想起了在來餐廳的路上,聽夏新然說的難得來這邊不是為了趕通告,所以明天要和顧杰當一回正經游客,后天再飛機回京。
冉霖很好奇什么才算是正經游客:“對了,你們明天怎么安排的?”
夏新然正在跟唐曉遇打聽劇組的衣食住行,包括拍攝的計劃和各種取景地什么的,想深度了解一下陸老師究竟有多壕。
于是回答這個問題的就成了顧杰:“早上肉夾饃配涼皮,中午羊肉泡饃再吃一屜灌湯包,晚上還沒定,油潑面和臊子面很難抉擇,還想喝肉丸糊辣湯,夜宵溜達看,順便買點柿子餅……”
冉霖:“……有餐飲領域以外的活動嗎?咔咔吃一天?”
顧杰:“這不是先和你說三餐嗎,不走景點能叫正經游客?我倆準備一早就先去兵馬俑、秦皇陵、驪山、華清池,下午再去碑林、小雁塔、大雁塔,如果看完大雁塔噴泉還有時間就去一下大唐芙蓉園……”
“沒時間了,”冉霖殘忍打斷友人,“我個人認為你倆從華清池回來應該就可以吃夜宵買柿子餅了……”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