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箏是開始編小時候鄰居們閑碎語說父親的事的時候,發現衛矯根本沒聽,又像上次那樣睡著了。
她停下說話,看著蹲坐在屋檐上裹著厚斗篷頭枕在膝頭的年輕人,皺了皺眉頭。
她說的話,衛矯幾乎從不反駁,但她說的話,衛矯也根本就不信。
這人真是個麻煩。
說他在意吧,他并沒有將她抓走,也沒有揭穿。
說他不在意吧,他盯著她不放,時不時冒出一句有些嚇人的話。
莫箏看著眼前蜷縮如同石獸的衛矯,撫平了眉頭,眼神變得沉沉。
這個衛矯,是個麻煩……
往小了說,他總是這樣半夜跑來,折騰的她睡不好,她還得讀書上學考試呢。
往大了說,他是她的死敵。
他追查蔣望春謀逆,蔣望春謀逆的背后是前朝皇子余孽,也就是她。
他盯著“楊落”不放,大概就是來自自己都尚未察覺的直覺。
再有楊落講述自己將來被剿滅,也有衛矯的父親衛崔的緣故,父債子……
莫箏腦子里揮手,這條算了,父是父子是子。
她看著一動不動的衛矯。
總之,這個人還是先除掉為好。
不過,看起來睡了,可不是說殺就殺了。
她只要表露殺機,衛矯會瞬間醒來.....
殺他的勝算也并沒有很大,外邊還有很多繡衣,衛矯真死在這里,她就要繼續亡命山林,說不定比上一世更早迎來剿滅。
莫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還是很想活著。
她看著衛矯,眼微微一瞇,殺人不一定要用刀.....
衛矯為什么會來定安公府,除了要查問她,還有一個原因。
她抬起視線越過衛矯看向整座宅邸,有關衛矯的消息也都打探清楚了。
這定安公府原本是趙談舊居,當年衛崔逃走,衛妻委身趙談,帶著衛矯居住在這里。
街上眼線也傳來的消息,衛矯在秦安城犯了瘋病,衛矯半夜在外游蕩。
現在的衛矯,看起來清醒,實際上應該還在病中……
莫箏的視線又落在衛矯身上。
衛矯的病因么……
“衛矯。”她將手中的暗器匕首收起,放軟的身形,輕柔了聲音,在后輕聲說,“你爹娘不要你了。”
伴著話音落,昏暗的視線里看到蜷縮的石獸一顫。
莫箏毫不遲疑從屋檐落下,上方的人并沒追來。
她站在地上抬頭看,見衛矯還蹲坐在屋檐上,只是裹緊的斗篷如石塊碎裂般脫落,露出薄薄的如月光般輕柔的寢衣。
衛矯枕在膝上的頭也抬起來,似乎看向夜色院落里站著的莫箏,似乎又越過她看向其他人……
......
.......
“阿矯!”
女子臉上帶著笑從院門外進來。
娘!衛矯對著女子伸出手。
他的手小巧,他的身子也圓丟丟,被女子伸手抱起來摟在懷里。
母親的懷抱溫暖又柔軟。
衛矯心里松口氣,他想說剛才有人說爹娘不要他了,真是嚇死他了。
但張口嗚嗚哇哇……
“阿矯在說什么?”母親伸手捏他鼻頭,笑著說,“阿矯怎么這么愛說話?”
門外傳來男子醇厚的聲音“阿矯怎么了?”
衛矯抬眼看,看到母親身旁站過來一個儒雅的男子。
“父親!”
衛矯對著他伸出手。
父親將他抱過來,猛的拋起,他發出咯咯的笑聲,看著下方母親父親并肩笑容滿面。
“走嘍,帶阿矯去京城嘍!”父親抱著他說。
“他剛幾個月,帶著去別影響你。”母親擔憂的說。
父親將他和母親都抱在懷里“我是一刻也不想跟你們分開啊。”
母親貼著他同他一起咯咯笑。
下一刻,他突然被塞在母親懷里……
“衛郎!”母親抱著他,看著要走出門的父親。
除了父親,門外還站著很多人,面容模糊,但看起來很兇。
父親回過身,將他和母親擁在懷里“別擔心,我去看看二郎三郎,很快就回來。”
父親捏了捏他的臉。
“阿矯在家聽話,父親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他想抓住父親的手,但父親已經走開了,越走越遠,只余下父親對別人的說話聲“請照看好我的妻兒”
隨著父親的消失,天地間一切都消失了。
還好,他還有母親,他緊緊依偎在母親懷里,母親也緊緊抱著他,柔聲的安撫“阿矯不怕不怕。”
但下一刻他被猛的拽出了母親的懷抱,他發出驚叫,母親也發出驚叫,視線里一個巨大的陰影壓過來。
“他是騙你們的!他根本就不會回來了!他跑了!!”
陰影里的人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