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檐下落下的張盛有咬住嘴唇,止住脫口而出的驚呼。
他不是被殺人嚇到了。
但,也是被殺人嚇到了。
這是長街,而前方巡城兵衛涌過來了。
火把烈烈,照的半條街視線明亮,最前方的兵衛恰好目睹了這一幕。
他的雙眼頓時瞪圓。
“大膽——”
但在他的聲音繼續撕裂夜色安寧的時候,莫箏拋下長劍,舉起染血的手,對著官兵尖聲喊。
“慢著,叫繡衣來,叫衛矯來——”
“我的身份他知道——”
繡衣?衛矯?
這兇徒,是繡衣的人?
當街殺人這樣可怕的事,匪夷所思,但繡衣做的事是皇帝特旨,他們殺人的話……
是不是不能碰觸的身份?
那……
原本要撲過來的兵衛們下意識站住。
與此同時,張盛有舉起斧頭要沖過來的身形,在中途一轉悄無聲息地上了屋檐。
……
…….
“所以,楊小姐,現在又有了一個新身份,我繡衣的人?”
衛矯看向前方,火把照耀下,街上散落著四五具尸首,有的尸首完整,有的頭身分離,血跡在路上綻開一片片。
他說,收回視線看著躺在地上的人。
穿著是男裝,長發是散落的,身上臉上都是血,乍一看與一旁的死尸沒什么區別。
莫箏看著上方,緩緩吐出一口氣,撐著身子坐起來,低聲說:“衛都尉請見諒,我說謊了,但這件事只有跟你說才說得清楚,才能避免引起更多麻煩。”
衛矯冷笑:“為什么啊?”
莫箏看著他:“因為只有你清楚我的身份,而且你很早以前,在白馬鎮就見過我被人追殺死里逃生。”
衛矯哦了聲,說:“我見過嗎?”
是的,見過。
他親眼見過白馬鎮遭受的劫難,見過被裝在棺中母親和女兒尸首,知道敷衍的以死囚假充山賊斬首。
他還親眼見過路途中假冒身份的她。
莫箏站起來,看著衛矯。
“其實,我的確還有另外的身份。”
“都尉,我的真實身份不是定安公堂妹家的女兒。”
“我其實是,定安公親妹妹的女兒。”
“這也就是為什么你在趙縣遇到我,因為那時候我剛從追殺中逃出來。”
這個么,宜春侯已經告訴他了,衛矯哦了聲,帶著好奇:“還有嗎?你再想想,說不定還能想出另另外的新身份呢。”
莫箏默然一刻,沒有回答他的調侃,神情哀戚。
“不管大人信不信,白馬鎮所謂的山賊劫掠是沖我和母親來的,母親抱著死難的小婢女跳進火中,假充我們母女俱死,讓我逃開追殺。”
“但我知道兇手一直在,所以我和婢女一路假冒身份東躲西藏,來到京城有親也不敢認,繼續假冒身份,為的就是不被兇手發現。”
莫箏說,說到這里自嘲一笑。
“但當我走進定安公府,哪怕舅舅舅母給我另按了其他的身份,那些知道我的人還是立刻就發現了。”
“今晚我和柳小姐去探望柳父,剛出門就被盯上了。”
衛矯的視線再次掃過長街上散落的尸首,嘖嘖兩聲:“楊小姐一個人干掉了這么多人?高手啊。”
莫箏說:“從小練武,不敢當都尉一聲高手,算是能自保能逃出白馬鎮,但救不了親人。”
她神情黯然垂下視線。
“我察覺被人跟蹤后,刻意離開巷子了,為了避免大家受到牽連。”她接著說,說罷抬起頭,看著衛矯,“不過,被追殺的事柳家父女并不知道,我自然不會告訴他們,否則柳小姐絕不會同意讓我們假冒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