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娘無視一碟碟精致的小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沙啞問道“你不是應該在……”
顧扶曦面無表情的接話“我不是應該在皇鏡司的牢獄里等死嗎?”
“本來,該是如此的。”
“然而,幸得姐姐垂憐,翻案重審,洗刷冤屈,還我清白。”
“多虧姐姐大恩大德,我才能來得及在今日送母親最后一程,為母親殮尸下葬。”
“否則,母親也只能被卷著草席扔至亂葬崗,任鬣狗烏鴉啃食了。”
“姐姐?”陶姨娘呢喃著重復,神情愈發猙獰陰森“你跟顧榮之間隔著血仇,竟能繼續心安理得的認賊作姐。”
“無恥!”
“涼薄!”
罷,陶姨娘硬是逼出了幾滴鱷魚淚,緊緊握住顧扶曦的手腕,情緒激動到了極點,幾乎是吼著說:“扶曦,你既然活在世上,便要竭盡全力為我、為扶景復仇。”
“報仇。”
“一定要報仇。”
“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顧扶曦吃痛,蹙蹙眉,疑惑的反問“因果報應,罪有應得。”
“報何仇,如何報。”
“母親殺害榮娘子是事實,毒害顧知是事實,謀奪榮娘子嫁妝亦是事實。”
“三司會審,證據確鑿,判斬首之刑。”
“至于扶景……”
顧扶曦頓了頓,眸底掠過一抹復雜的哀痛。
她知,扶景嫌棄她懦弱膽怯,愚笨無用。
但,扶景給予過她為數不多的溫暖和保護。
回憶作祟,心緒沉重,顧扶曦幽幽的嘆了口氣道“說到底,還是一報還一報。”
“根源不在顧榮。”
“再者說,扶景是死在大舅和秋實手中。”
“母親吃飽喝足去九泉之下尋大舅和秋實報仇吧。”
“母親,我想活著。”
顧榮說,不恨,才能活。
陶姨娘撞開顧扶曦捧過來的吃食,湯湯水水撒了一地“我生你養你一場,為了你吃盡了苦頭,受盡了委屈……”
顧扶曦挑眉抬眼“不,不是為了我。”
“是為了攀高枝兒,是為了榮華富貴吃盡苦頭。”
“還有,母親難道不知,荷露在皇鏡司袒露了一樁陳年舊事嗎?”
“荷露說,母親所生之女不足百天就不幸夭折。”
“唯恐父親汝陽伯動怒,母親就差使荷露的老娘用十兩銀子在城北貧民窟買了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女嬰。”
“女嬰,取名扶曦。”
“倘若母親顧念我十余年的孝順,請將事實告知于我。”
陶姨娘:荷露供出的不是她和沈其山有染嗎?
甚至,懷疑扶景的身世。
顧榮又耍詐!
陶姨娘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心中惱恨至極。
“你就是我的女兒。”
“親生女兒!”
“我硬生生疼了兩天一夜難產生下的女兒。”
“這世上,你、我、扶景是最親最親的人,你不能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活著。”
“報仇,必須得報仇。”
“殺了顧榮。”
死到臨頭,陶姨娘沒有一絲一毫的幡然醒悟。
滿心滿眼都是讓顧榮死。
她不后悔!
她才不要一輩子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
顧扶曦站起身來,神色冷淡的凝視著陶姨娘“我知道答案了。”
“母親,上路吧。”
下一瞬,響亮而雄渾的聲音響起。
“時辰已到,立即行刑!”
劊子手手起刀落,鮮血噴灑,人頭落地。
人死,恩怨消。
“她真的不會恨小姐嗎?”青棠小臉皺成一團,聲音里滿是隱憂。
顧榮斂起視線,轉身坐回臨窗的木椅“很重要嗎?”
“她是為了求一個答案、做一個了斷也好,母女情深難斷,依依不舍也罷,都不重要。”
“我遵從本心,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機會,只有一次。”
“是掙脫藩籬活,還是溺死在深淵里,都該是顧扶曦自己該操心的。”
“送走了陶姨娘,是不是該送樂安縣主了?”
聽說,樂安縣主很是不安分呢。
幕后之人真當永昭長公主是那么好糊弄的嗎?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鳳有虛頸,碰之必亡!
謝灼的父親謝脩,就是永昭長公主的逆鱗。
任何人不得碰觸,更莫說是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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