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室里,王玉云的哭聲像是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
李治安這個硬漢,別過頭去,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肩膀卻在不住地顫抖。就連一向以冷靜自持的葉寧,此刻也只能背對眾人,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任由眼眶里的溫熱模糊了視線。
他們都是在金融這個名利場里摸爬滾打多年的人,見慣了爾虞我詐,也習慣了冰冷的數字和無情的交易。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用如此簡單粗暴,卻又溫暖得燙人的方式,將他們這些被視為工具的“金融精英”當成人,當成家人。
獎金,是尊重。
房子,是歸屬。
這一刻,所有人心里的最后一點疑慮、一點隔閡,都徹底煙消云散。
梁志偉站在人群的最后,他沒有哭,也沒有喊。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看著那個坐在主位上,一手締造了這場狂歡的年輕人。他腦海里反復回蕩著晚宴上那句“自家院子”。
他現在徹底明白了。
那不是一句狂妄的宣,而是一句承諾。
陸青山要的,從來都不是一群拿錢辦事的雇傭兵,而是一支能跟著他打江山、守江山的嫡系部隊。而家,就是這支部隊最堅固的營寨。
“好了,都別哭了。”陸青山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感動的氛圍,他敲了敲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錢分完了,房子也有了,接下來,該干活了。”
眾人立刻收斂情緒,一個個挺直了腰板,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狂熱。
陸青山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梁志偉身上。
“梁先生。”
“老板。”梁志偉立刻上前一步,神情肅穆。
“星漢銀行,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把架子給我搭起來。”陸青山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點,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系統、人員、架構……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從匯豐挖人也好,從渣打撬人也罷,一個月,我要看到一家可以正式運營的銀行雛形,還有一只高效的團隊。錢,不是問題。”
梁志偉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在匯豐,他只是一個高級打工仔,任何一個決策都要經過層層審批,處處受制于英國總部和港英分部的條條框框。而現在,眼前這個男人,給了他近乎無限的權力和信任。
“老板放心!”梁志偉的腰桿挺得筆直,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一個月,我給您搭起星漢銀行的骨架!只是……銀行牌照的事,港英政府那邊審批一向嚴苛,恐怕……”
“牌照的事,我來解決。”陸青山打斷了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你只管做事。”
“是!”梁志偉不再有任何疑問,重重點頭。
陸青山隨即拿起桌上的電話,直接撥了出去。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李福英那洪亮又帶著幾分酒意的笑聲立刻傳了過來:“喂?青山啊!怎么,昨晚的酒還沒醒?我跟你說,我們這幫老家伙今天早上聚在一起喝早茶,聊的都是你!痛快!還是他媽的痛快!”
“李叔,早。”陸青山笑了笑,“有個事,想麻煩一下商會的老前輩們。”
“哎!你這孩子,還跟李叔客氣什么!”李福英的嗓門更大了,“昨晚那頓酒,我們這些老骨頭都喝明白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們整個華人商會的事!你說吧,什么事?就算是讓港督府把總督的位置讓出來,我們這幫老家伙也陪你鬧一鬧!”
這話半開玩笑,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氣。
“沒那么夸張。”陸青山語氣輕松地說道,“我和您說過,想辦一家我們華人自己的銀行,名字就叫‘星漢銀行’。需要商會以集體名義,向港英政府遞交申請,再幫我敲敲邊鼓。”
電話那頭,李福英的笑聲戛然而止。
足足沉默了五秒鐘,才傳來他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好!”李福英的聲音都變了調,從剛才的豪邁變成了極致的震驚,隨即又化為狂喜,“好!好啊!青山!你這一步棋,走到我們所有人的心坎里去了!打天下,更要守江山!沒有自己的銀行,我們賺再多錢,那也是放在別人的口袋里,不踏實!”
“這事包在我身上!”李福英激動地一拍桌子,電話這頭的陸青山都能聽到那“砰”的一聲巨響,“我馬上召集人!鄭家安、郭東英他們,昨天晚上就跟我念叨,這次賺的錢放哪家銀行都不放心!你這星漢銀行一開,就是給我們打了一劑強心針!你放心,這次我們不是敲邊鼓,我們要抬著八抬大轎,把這塊牌照給你抬回來!港英政府要是不批,我們就把錢全都從匯豐渣打取出來,我看他批不批!”
掛斷電話,陸青山轉向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的眾人,臉上神色不變,仿佛只是辦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葉寧、李治安和王玉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