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村口早已人聲鼎沸。
八輛爬犁整齊排列,只等一聲號令。
陸青山換上一身厚實的進山行頭,站在頭一輛爬犁旁,仔細檢查著每一根繩索和木杠是否牢固。
他呼出一口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都聽著,這趟上山是運東西,不是打獵。”
陸青山望向天邊那抹淡淡的魚肚白,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安全最重要,別毛手毛腳的。”
劉富貴搓著凍得發紅的雙手,對著旁邊的趙鐵柱擠了擠眼。
“青山哥,明兒還去不?我瞅著那溝里血腥味兒還濃著呢,保不齊夜里又勾引來啥好貨。”
趙鐵柱憨厚地嘿嘿一笑:“有肉!”
陸青山搖了搖頭:“今天爭取把山上的東西都拉回來。”
“先把眼下的活兒干利索。今天是年三十,拉回來還得趕緊分肉。”
“都弄妥當了,初一大家好好歇一天。初五,縣里就派車來拉貨了。”
他一揮手:“出發!”
隊伍浩浩蕩蕩,朝著雪山進發。
前面幾個膽大又熟悉路的小伙子,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探路。
雪深的地方,一腳下去能沒過小腿,走起來格外費勁。
兩個時辰后,隊伍終于抵達了死溝。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十幾頭野豬、狍子、鹿橫七豎八地倒在雪溝里,暗紅的血跡早已凝固在白雪之上。
昨夜重新布下的幾個陷阱,竟然又套住了幾只不知死活的野味,其中還有一只格外肥碩的野豬。
“我的親娘嘞!這……這得多少斤肉啊!”一個漢子忍不住驚呼,聲音都有些發顫。
“干活!”
陸青山一聲令下。
趙鐵柱、劉富貴,還有趙二壯、趙飛、趙強、趙磊幾個平日里手腳就麻利的年輕人,立刻上前,開始對獵物進行初步處理。
二十多個精壯漢子分工明確,有的負責拖拽,有的負責捆綁,很快就將獵物一一固定在爬犁上。
回程的路,比來時艱難數倍。
八輛爬犁都裝得滿滿當當,沉重的分量讓爬犁在雪地上拖出了八道深深的印痕。
隊伍行進緩慢,男人們的喘息聲在山谷間回蕩。
遠遠望去,長長的隊伍和爬犁上深色的獵物,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村公社大院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當看到那如同小山一般堆積起來的獵物時,整個院子都沸騰了。
濃郁的血腥味混合著牲畜的膻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漫。
全村老少都圍了過來,一雙雙眼睛放著光,緊緊盯著那堆積如山的肉,仿佛那不是肉,而是閃閃發光的金山銀山。
“乖乖!這么多肉,咱全村人敞開肚皮吃,吃到開春還不隨便吃啊!”
一個老漢咂咂嘴:“屁老鴨子!能吃到元宵節,就托了大福氣了!”
孩子們則在人群中鉆來鉆去,興奮地尖叫著,膽大的還想伸手去摸摸那些野豬皮毛。
“咱青山這本事,真是絕了!”
“可不是嘛,以前哪敢想這好事!”
村長趙永年站在高處,揮舞著手臂,嗓門洪亮地指揮著村里的屠戶們。
“都聽好了!按戶分,每家四十斤,肥瘦搭配好!”
“昨天跟著上山出力的壯勞力,每人再額外加二十斤!”
“幫忙分割、搬運的,都按工分記,回頭從賣肉的錢里出!”
院子里,村里幾個經驗足實的老獵戶和屠戶,從清早就開始忙活。
他們手中的刀子上下翻飛,動作麻利而精準,熟練地剝皮、剔骨、分割肉塊、清理下水。
院里煮的大鍋清理皮毛下水。
熱騰騰的血水和臟污,順著院子特意挖出的淺溝流淌,很快將一片雪地染得通紅。
劉富貴搓著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被分割開的肉塊,湊到陸青山身邊。
“青山哥,這么多……這得賣多少錢啊?”
陸青山目光平靜,落在院角那張巨大的、完整的黑熊皮上:“等賣了就知道了。”
他心里,對這張熊皮的用處,已經有了初步的盤算。
熊掌、熊膽、鹿茸、以及那些品相上好的獸皮,趙大志親自帶著幾個人,小心翼翼地給陸青山送到了家里。
他還仔細地跟陸青山對了剩余大約一千斤肉的賬目,確認無誤后,才帶著滿臉的敬佩和喜色,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陸青山家按人頭和出力,總共分了七十多斤肉。
林月娥找出家里那個不算大的小醬缸,仔細清洗干凈,便開始忙著腌制這些肉。
她的動作輕柔而細致,眉眼間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輕松與滿足,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小雪則蹲在院子角落,小手里抓著一根剛燉好的大骨頭,啃得津津有味,小嘴油汪汪的,像只偷吃得逞的小花貓。
金虎乖巧地臥在她腳邊,時不時抬起頭,眼巴巴地瞅瞅小雪手里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