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先生在前些日子,委托我處理他遺囑的相關事宜。根據遺囑執行條款,在確認他去世后,我需要第一時間找到您。”
“遺囑?”湯喬允愣住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置信的嘲諷。
“他……立了遺囑?”
她從未聽宮北琛提起過。
在她最后的記憶里,他們之間還充斥著誤會、傷害與無法彌補的裂痕。
他怎么會……早早的立了遺囑呢?
“是的,湯小姐。”陳律師點了點頭,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
“宮先生將他名下所有的個人財產,包括但不限于其持有的宮氏集團股份,國內外多處不動產。金融賬戶資產,以及其個人收藏等,全部指定由您一人繼承。”
轟——
又是一個驚雷,在湯喬允的心頭炸響。
比聽到顧汀州還活著時。
更讓她感到天旋地轉。
“全部……給我?”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這不可能……你弄錯了……”
他恨她才對。
他應該把一切都留給軒軒。
或者捐出去,而不是給她這個他口中‘無情無義’的女人。
“不會錯的,我們是很嚴謹的。”陳律師的語氣十分肯定,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封裝嚴謹的文件。
“這是遺囑副本,您可以過目。宮先生立遺囑時,精神狀態良好,程序完全合法有效。”
“里面明確寫明,‘我,宮北琛,在此立下遺囑,將我死后擁有的全部財產,遺贈給我的愛人,湯喬允女士。’”
“我的愛人……”
這四個字。
像一把淬了火的鈍刀,狠狠割在湯喬允的心上。
他到最后……
還是認她是他的愛人?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在他生前,他們要彼此折磨,要用最鋒利的語去傷害對方?
為什么要在生死永隔之后,才用這種方式,向她投下這顆摧毀一切認知的重磅炸彈?
她以為她終于還清了情債。
可以帶著夏夏和未出世的孩子,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他們的地方,
可這突如其來毫無保留的“饋贈”,將她所有的心理建設瞬間擊得粉碎!
這不是饋贈,這是枷鎖!
是用他全部的生命和財富,鑄成的、她永生無法掙脫的枷鎖!
她踉蹌一步。
傘從手中滑落,掉在濕漉漉的地面上。
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衫,但她渾然不覺。
淚水洶涌而出,混著雨水,布滿了她蒼白的面頰。
她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泥濘的草地上,失聲痛哭。
那哭聲里。
不再是單純的悲傷,而是充滿了巨大的困惑遲來的悔恨、以及一種被命運徹底愚弄后的崩潰。
他給她留下了富可敵國的財產。
可他同時也把她永遠地囚禁在了名為“宮北琛”的牢籠里。
“……不,我不接受。”
陳律師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
他看著這個在雨中痛哭到幾乎暈厥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他見過太多豪門恩怨。
但如此決絕又如此深情的遺囑,并不多見。
“湯女士,如果你不接受這份遺產,那宮先生的全部遺產,就要全部捐獻給國家。”
“他的遺傳應該留給他兒子……”
“但是,宮先生明確表明,是留給你的,由你全權處置。”
“不,我拒絕接受。”
陳律師似乎對此并不意外。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語氣依舊平穩,卻透出法律的嚴謹與冷酷:“湯女士,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是,根據法律規定,遺產繼承一旦開始,除非繼承人明確表示放棄。且需按照法定程序進行,否則遺囑依然有效。”
他頓了頓,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被擊垮的女人,補充了最關鍵的一句:“而且,宮先生在遺囑中有附加條款。如果您拒絕繼承,那么,他名下的所有財產將不會順位繼承給他的其他親屬,包括……宮澤軒小少爺。”
“而是會依照條款,全部無償捐贈給國家慈善機構。”
“軒軒……”湯喬允猛地抬起頭,雨水和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那是他的兒子!他連軒軒都不考慮嗎?”
這太瘋狂了!
宮北琛是瘋了嗎?他把他唯一的兒子置于何地?
陳律師微微頷首,確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遺囑中明確排除了法定繼承順序,指定您為唯一繼承人。”
“條款寫得很清楚,只有在您主動、合法地放棄繼承權后,捐贈程序才會啟動。宮澤軒小少爺,不在遺產分配序列之中。”
一股徹骨的寒意襲來。
比這冬日的冷雨還要冰冷,從湯喬允的腳底瞬間蔓延至全身。
她懂了。
宮北琛這不是在彌補,不是在饋贈。
他是在用他龐大的商業帝國,用這富可敵國的財富,為她建造了一座舉世無雙的金色牢籠。
他算準了一切。
算準了她可能會因為恨意、因為想要劃清界限而拒絕。
所以,他用軒軒的未來。
用這無法估量的社會責任,逼她不得不接受。
她若不要。
宮氏集團可能動蕩,數千員工可能受到影響,龐大的資產將徹底易主。
而他的親生兒子將一無所有。
這會讓軒軒如何自處?
會讓外界如何議論她這個“狠心”的母親?
她背負不起這個責任,更承擔不起這可能導致的一系列后果。
他把她架在了一個進退維谷的懸崖邊上。
“宮北琛……你還是這么會算計……”她低聲嘶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血痕,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他連死,都要這樣霸道地安排她的人生!
他也太清楚她的個性和人品。
所以,他放心把他的所有資產交給她。
只有交給她。
他的兒子才能安穩的長大,未來才能繼承他的一切。
陳律師靜靜地等待著她的決斷。
他知道,這個決定對于任何人來說都無比艱難。
良久。
湯喬允緩緩看著陳律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平靜,一字一句地說道:
“好。我,接受。”
她接過的不是財富。
是一副沉重到足以壓垮她一生的枷鎖。
是宮北琛以愛為名,為她戴上的永世無法卸下的鐐銬。
從這一刻起。
她將不再是單純的湯喬允。
她是宮北琛遺產的繼承人,是宮氏集團未來的掌權人。
是軒軒和未出世孩子的依靠。
也是被這段糾纏至死的愛情,永遠束縛的囚徒。
她轉身,再次望向墓園深處,那個她剛剛告別的地方。
“宮北琛,你贏了。”
“你用你的死,讓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你。”
雨,依舊在下。
仿佛要將這世間所有的悲傷和無奈,都沖刷干凈。
到最后,卻又徒勞地發現,只是讓一切變得更加沉重和泥濘。
……
而網上這些天,鋪天蓋地都是關于宮北琛的新聞報道:
宮氏集團總裁宮北琛跳樓身亡
澳城一代傳奇大亨,落下時代的帷幕,享年35歲
宮氏集團總裁,未來將由湯喬允女士擔任
宮北琛和湯喬允的虐戀,慘淡收場,天人永隔
……
半個月后。
遺產繼承手續陸續辦完。
湯老爺子:“允兒,你就留在澳城不行嗎?”
“爺爺,軒軒和他奶奶還在國外,我必須得回去一趟。而且,我打算在國外生下這個孩子。”
湯老爺子,“等孩子生下來以后,就讓他繼承湯家的一切。”
“不,我打算讓夏夏繼承湯家的一切,我也打算給她改姓湯。”
湯老爺子聽了,嘆了一口氣,“這樣也行。”
“國內的一切有爺爺看著,你去了國外,好好安胎,平平安安的的把孩子生下來。”
湯喬允重重的點頭,“我知道了爺爺。”
“嗯,那行吧,你收拾收拾行李。”
“我知道了。”
湯喬允讓傭人收拾東西,同時,訂好了明天飛往加拿大的機票。
“走之前,我想去一趟港城!”
“去港城做什么?”
湯喬允黯然神傷:“我想……帶夏夏去見見他,也想看看他好不好?”
“可是……”
“放心吧,我只是遠遠的看看他,不會跟他打招呼,也不會讓夏夏和他相認。”
“那也行,去做個告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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