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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九章 遠行(六)

                遠行(六)

                他閉上眼,仿佛在驅散某種不愉快的想象,再睜開時,只剩下徹底的疏離與厭倦:“之所以想要離開,是因為這盤棋,形勢已然一目了然,結局毫無懸念,也是因為這池塘,已經清澈見底,再無大魚可釣,亦無渾水可攪,找個地方,冷眼看看您如何將這‘清澈見底’的池塘,經營成您想要的煌煌巨湖,或許還能在它未來某日不可避免滋生腐臭時,重新看到大幕的拉起?”

                “我從來都不是什么攪動渾水的人,”他說,“我便是這天下的渾水。”

                食攤的喧囂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隔絕,顧懷看著眼前這個將天下蒼生視為草芥螻蟻、將混亂與博弈視為最高享受的狂悖智者,心想自從蜀地時第一面算起,他還真的從來沒看破過青衫文士的這面具。

                如果不是剛才那番話讓他感覺到了羞辱,或許他永遠會是那副波瀾不驚、平靜死寂的模樣?他的一生似乎都在為了“天下大亂”這個意義而奔走,簡而之,他似乎是個這時代少見的“樂子人”。

                顧懷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磁性,也帶著一絲憐憫的豁達。

                “你和一個人很像。”

                楊哲皺眉,不知道是因為那笑聲,還是因為這句話:“誰?”

                “遼帝,”顧懷說,“雖然每個第一眼看到你們的人都會認為你們極其不同,但在某些更深的地方,你們很類似--你自詡跳出三界外,看透眾生相,視天下為棋盤,遼帝雄才大略,幾乎就要讓遼國的旗幟插遍天下,但你們的眼界,真的都很窄。”

                “你們似乎都把中原當成了天下間僅有的、值得廝殺征服的地方,窮盡畢生都只想在這塊棋盤上多落幾子,從來沒有將目光投向更遠處,楊哲,你盯著腳下一畝三分地太久了,就像井底的蛙,以為頭頂那片圓形的天,就是世界的全部。”

                “那么,”楊哲問,“王爺有何高見?”

                顧懷沒有回答,攤主將做好的面送來,顧懷用筷子攪了攪,熱氣氤氳了他的臉龐。

                “真正的棋盤,在海上。”

                “海上?”

                “你所追求的樂趣,其實并不會隨著天下的一統而消失,只是舞臺從你熟悉的這片土地,轉移到了更浩瀚、更兇險、也更精彩的大海之上,而你,楊哲,一個自詡看透世事、追求極致混亂與博弈樂趣的人,卻因為習慣了陸地的棋局,就對那真正風起云涌的瀚海視而不見,甚至覺得‘無趣’?”

                “但海路難行,且海外多是些蠻夷小國。”

                “錯了!那里有疆域數倍于中原的龐然國度!有航行萬里、船堅炮利的西方強敵!有與我們迥異卻同樣璀璨的文明!有流淌著黃金、香料、白銀的航線!更有國與國之間,在海浪與炮火中進行的、比中原諸侯傾軋殘酷百倍、宏大千倍的生死博弈!”

                顧懷放下筷子,看著他:“大魏的根基在這片土地上,但大魏的未來,在海洋,這片土地上的糧食、絲綢、瓷器、茶葉是流淌的黃金,但不能只堆在庫房里發霉,它們要像血一樣流出去,流到南洋那些香料堆積如山的島國,流到極西之地那些遙遠的國度里,流到傳說中黃金鋪地的新大陸,換回來的,只能是真金白銀,還有大魏急需的優質鐵料、能讓百姓吃飽飯的海外良種!這條海路,是這片天下新的命脈,是千秋萬代的基石!”

                楊哲定定地看著他:“這就是您的下一個征服目標么?”

                “征服?不,應該是做生意,”顧懷說,“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步子邁得太大,只會摔傷自己,征服那些遙遠的國度沒有意義,我能做的,就是親手開啟新的時代,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交給以后的人去做了。”

                攤位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楊哲喝著茶,顧懷吃著面,青衫文士和道服公子無論怎么看都是相當奇怪的組合,再考慮他們的身份,以及他們聊著的話題,那些堪稱宏大史詩的藍圖,居然就在這么一個破路邊攤上被提出來--也不知道會跌掉后世多少學者的眼鏡。

                “很震撼人心,可然后呢?和我有什么關系?畢竟做生意這種事情,我其實不怎么擅長。”楊哲說。

                顧懷嗤笑一聲:“

                貿易只是最溫和的表象--實際上,是資源的掠奪、市場的爭奪、技術的封鎖、文化的侵蝕!是看不見硝煙卻足以傾覆王朝的戰爭!高麗便是個很好的例子,對倭國的私掠更是提前的預演,交流?

                那是強者的福音,弱者的喪鐘!誰強,誰便有話語權,真正的天下棋盤,應該在那里!在跨越重洋的貿易與征伐之中!在文明與文明碰撞、融合、毀滅與新生的宏大史詩里!那才是配得上‘國手’落子的無垠棋盤!那才是能讓你畢生所學、你那顆唯恐天下不亂的心,得到徹底燃燒與滿足的終極舞臺!”

                他看向楊哲,挑了挑眉:“你沉迷于在枯井里撥弄幾顆石子,濺起幾圈自娛自樂的漣漪,就以為看盡了天下風云?這其實很可笑,真正適合你的地方,不在這里。”

                “大海不是平靜的,海路不是坦途,商道也不是拿著通關文牒就能一帆風順,那里比陸地上最血腥的戰場更黑,更臟,南洋的土王,坐擁香料黃金,貪婪如饈餮,他們視航道為私產,雁過拔毛,敲骨吸髓!西洋的異國人,船堅炮利,橫行無忌,視他國商船如待宰羔羊,強占港口,壟斷貿易,稍有不從便是船毀人亡!還有那些盤踞在星羅棋布島嶼上的巨寇海盜,他們就是海上的豺狼,成群結隊,神出鬼沒,殺人越貨,尸沉大海連個泡都不會冒!他們盯著我們滿載財富的船隊,眼珠子都是綠的,比陸地上最兇殘的馬賊貪婪百倍!”

                “而大魏,要扮演怎樣的角色?”顧懷看著他,“不是謙謙君子,不以德服人;也不是莽撞的征服者,妄圖將大魏的旗幟插到西方,大魏應該是--秩序的制定者,規則的掌控者,是非對錯交給后世去評判,但我,我們,要做的,便是只為了這片土地考慮。”

                “但講道理?簽文書?在港口碼頭上,在使節往來的殿堂里,那是明面上的臺子,唱的是冠冕堂皇的戲,可臺子底下,在遠離陸地的驚濤駭浪之中,在那些被海盜盤踞的陰暗角落,在異國人戒備森嚴的堡壘之間需要的是什么?”

                顧懷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蠱惑,“需要的是見不得光的刀,是能悄無聲息割斷對手喉嚨的匕首,是能挑動土王們互相猜忌、讓異國人后院起火、讓那些海盜頭子莫名其妙死在女人肚皮上或沉在自家錨地里的毒計,是能把這片看似平靜、實則殺機四伏的海水,徹底攪成吞噬一切的漩渦的手段,用最小的代價,最隱蔽的方式,撕開一條血路,讓大魏的海船,能在這片吃人不吐骨頭的瀚海里,站穩腳跟,劈波斬浪。”

                顧懷的身體微微前傾,玄色道袍的暗紋在昏黃光線下流淌著冰冷的銀芒,他的眼神很銳利,牢牢鎖定楊哲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拋出了最終的餌,也是楊哲無法抗拒的挑戰:

                “這不是什么光明正義的事業,手上要沾血,心里要藏毒,永遠見不得光,甚至功成之日,你的名字也未必能刻在功勞簿上,但”

                顧懷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屬于梟雄的弧度,那是棋手對另一枚致命棋子遞出的橄欖枝,是對同類靈魂最深沉的誘惑,“夠不夠有趣?

                這跨越重洋、席卷列國、在文明碰撞的烈焰與陰謀的暗影中博弈的棋局,配不配得上你畢生所學,配不配得上你那顆唯恐天下不亂的心?”

                長久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層,覆蓋了小小的食攤角落。

                爐火噼啪作響,銅壺依舊固執地噴吐著白氣,鄰桌食客吸面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楊哲垂著眼,仿佛入定,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瓷茶碗邊緣那道深深的豁口,碗底渾濁的茶渣如同他此刻被徹底攪動的內心,那潭死水般的眼底,冰封的表層之下,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萌生。

                “有趣”這兩個字像帶著倒鉤的毒刺,狠狠扎進了他近乎麻木的心臟,注入了一股滾燙的、令他靈魂都為之顫栗的暖流,這片土地上的棋局,確實已經索然無味,魏遼爭霸的塵埃落定,中原一統的格局初顯,如同被撫平的褶皺,再難激起他半分波瀾。

                但這片名為“瀚海”的新棋盤,規則迥異,陌生的對手,未知的風險,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萬劫不復這感覺陌生而危險,卻帶著致命的、令他無法抗拒的吸引力!這不再是撥弄池塘里的漣漪,這是掀起真正的驚濤駭浪!

                他緩緩抬起眼,目光與顧懷在空中相撞,沒有火花,沒有激動,只有冰與鐵的無聲凝視,深淵與深淵的對望。

                終于,那深潭般的眼底,那深入骨髓的枯寂與無趣,被一種更深沉、更陰郁、也更熾熱的光芒徹底取代--那是棋手面對前所未有復雜殘局時的興奮與貪婪。

                顧懷知道,火候到了。

                一張折疊整齊、加蓋了顧懷藩王印璽的旨意放在了桌上,他將其輕輕推到楊哲面前,那動作仿佛在放置一枚開啟新世界的鑰匙。

                “海外都督府參贊,秩比五品,”顧懷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力量,“但我覺得你應該不在意這個,拿著它,處理好你的事,養精蓄銳,明年春天去江南,登船,出海。”

                過了許久,青衫文士站起身,拿起那道旨意,步履平穩地匯入了街角的人流。扛著巨木的民夫與他擦肩而過,帶起一陣混著汗味和木屑的風;推著獨輪小車的商販吆喝著,車輪吱呀作響;幾個追逐打鬧的孩童差點撞到他身上,又嬉笑著跑開,他青色的身影在鼎沸的人聲、飛揚的塵土、近晚時迷蒙的光線中,時隱時現,如同一條沉入渾濁水流的魚,最終徹底消失在北平城這宏大而混亂的脈搏深處,再無痕跡。

                顧懷目送著那抹青色徹底融入市井的喧囂與塵埃,仿佛從未出現過,他收回目光,端起面前那碗早已溫涼的陽春面,面條有些坨了,湯也浮著一層薄薄的油花,他拿起竹筷,不緊不慢地挑起,送入口中,細細咀嚼,仿佛剛才那場影響了未來數十年大海的密談--

                不過是飯間一段尋常的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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