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之前,他還在山林間討生活,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落魄而又倉皇;而一年后的今天,他已經能帶著大軍收復兩浙,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不用在乎旁人的看法和眼光--甚至還能聽到這種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溜須拍馬。
但不知道為什么并不感到狂喜,反而會莫名想起當初帶莫莫走進蘇州城門時,說的攢上些銀子就遠走高飛,做點小生意,管他世道變成什么鬼樣子。
可惜一切都變得太快。
宴席散后,得到了答復的本地大族世家們滿意離去,望湖樓上剩下一片杯盤狼藉,顧懷斜倚著欄桿,慢慢品著清淡如水的酒。
一道聲音在他身后響了起來:“我在前線拼死拼活打仗,你跑過來喝酒?是不是太讓我揪心了點?”
顧懷沒有回頭,懶懶地道:“干活的時候見不到你人,出來喝點酒你就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這世上他娘的居然有你這樣的黑心老板?”
還穿著鎧甲的趙軒從他手中把那瓶酒搶過去,自顧自灌了一口:“我倒是想說點‘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之類的硬氣話,但仔細想想沒你還真不行,所以我就當沒聽到了。”
顧懷驚奇地看著他,雖然早知道這廝的無恥性子,但依然每次都會刷新下限:“兩浙都快打完了,你就說這個?這時候不應該畫點大餅,比如你當上皇帝之后給我什么高官厚祿金銀財寶之類的好讓我死心塌地繼續干活?”
“現在又給不起,說那些沒用,”趙軒很坦然,“給你封個異姓王我都能說出口,可你信么?你又不傻。”
“要不改天我去看看太子開的價碼高不高?”
“顧大爺,咱們就開個玩笑,你至于么--你真現在就要?要不我以身相許算了。”
“你真惡心。”
說完兩句玩笑話,兩人都沉默下來,顧懷把下巴搭在欄桿上,趙軒小口小口地抿著酒,一起看著雨中的西湖。
“兩浙的事差不多了。”
“嗯,我也差不多該回京了,一走幾個月,國子監那邊還不知道成了什么樣子。”
“我還得在兩浙待一段時間,這種時候多收點人心總是好的,官吏的安排也能動動手腳,后面說不定有奇效。”
“你說這話的嘴臉真寒磣,而且這種幕后黑手一樣的話適合說出來么?”
“反正又沒有外人。”
“一般反派都是這么死的,所以我求求你了這種話少說點別連累我,”顧懷嘆了口氣,“那我就先回京了,這次這么累,怎么也得從老頭那兒撈點好處,他手那么黑,家產估計不少--我總不能白干。”
“你干爹可真倒霉”
“你親爹也不容易,兩個兒子都盼著他死。”
“是啊,”趙軒點點頭,看向雨幕,嘆了口氣,“他怎么還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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