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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長相思 > 第一章 東風惡,歡情薄

                第一章 東風惡,歡情薄

                小夭不得不承認,篌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英俊、強健、聰慧、勤奮、有趣,工作時,嚴肅認真,玩耍時,不羈大膽。

                他的不羈大膽和防風邶的截然不同,防風邶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想要的漠然,篌卻是帶著想占有一切的熱情,他的不羈大膽不像防風邶那樣真的無所畏懼,篌的冒險和挑戰其實都在他可控制的范圍內,他看似追尋挑戰刺激,實際非常惜命。

                大概這才是防風意映想要的男人,他的野心,可以滿足女人一切世俗的需求,他的玩心,可以給女人不斷的新鮮刺激,卻不是那種危及生命的刺激,只是有趣的刺激。

                請將我的眼剜去,讓我血濺你衣,似枝頭桃花,只要能令你眼中有我

                請將我的心掏去,讓我血漫荒野,似山上桃花,只要能令你心中有我

                顓頊(zhuanxu)來小月頂看小夭時,小夭正坐在廊下繡香囊,黑色的錦緞,用金線繡出—朵朵小小的木樨花,一針一線十分精致,已經快要繡完。

                顓頊等她繡完最后一針,稀罕地問:“你怎么有性子做這些東西了?”

                小夭說:“一舉兩得。針法也是醫技,可以用來縫合傷口,多練練,能讓手指更靈活些,病人少受點苦。”

                “還有一得呢?”

                小夭笑說:“我打算繡好后,送給璟。”

                顓頊愣住,半晌后問:“你……你和他又在一起了?”

                小夭搖搖頭:“沒有。”

                “那這……算什么?”顓頊指著小夭手里的香囊。

                “上次我去青丘,發現他病的不輕,如果再不及時醫治,只怕活不過百年。我現在只是他的醫師。”

                顓頊沉默地坐著,無喜無怒,十分平靜。

                小夭卻覺得有些心驚,叫道:“哥哥?”

                顓頊笑起來,溫和地說:“你繡完這個香囊,也給我繡一個,繡鳳凰花,你和我最喜歡的花。”

                小夭爽快地應道:“好。”

                小夭去看璟,發現璟的身體在康復中,對胡珍滿意地說:“很好!”

                胡振道:“這段日子,族長氣色好了許多,幾個長老都夸我醫術精湛,我只好厚著臉皮受了。”

                小夭說:“本來就有你的一半功勞。”

                小夭把做好的木樨花香囊拿給璟,里面裝了一顆蜜蠟封著的藥丸,小夭說:“這顆藥丸是個防備,危急時刻,能暫時續住一口氣。”

                以小夭的身份和醫術也只能煉制一顆的藥丸,可想而知其珍貴程度。

                璟仔細收好:“不要擔心,我會很小心。”

                小夭嘆道:“事情一日沒解決,我一日不能放心。”

                璟說:“我大半時間都在軹邑,只有處理族中的事務時才會回去。”

                小夭勉強地笑了笑:“那最好了。”

                璟不想讓小夭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問道:“你在五神山玩得高興嗎?”

                小夭笑了:“父王年少時肯定不是個老實人,他那釣魚、烤魚的技術我都甘拜下風,明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

                小天和璟聊了幾句,告辭離去。壕雖然心里不舍,卻沒有挽留,目前這樣已經很好,不能再奢望更多。

                回到小月頂,小夭想起答應了顓頊,要給他做個鳳凰花的香囊,開始在絹帛上描摹鳳凰花。

                顓頊來小月頂時,看到小夭屋內各種形狀的鳳凰花,不禁笑起來。

                小夭說:“我實在沒什么繪畫的天賦,你快幫我畫幾個花樣子。”

                顓頊不樂意地說:“我不畫,難道你送璟的香囊也是比他給你畫的花樣子嗎?既然是你送我的東西,自然從頭到尾都要是你的心意。”

                小夭又氣又笑:“你可真夠挑剔的!好,我自己畫!”

                顓頊站在小夭身后,看了一會兒,無奈地嘆氣:“你啊,可真夠笨的!”他握住小夭的手,教小夭畫,“你這里就不能稍微輕一點兒嗎?手腕放松,柔和一些,你畫的是鳳凰花,不是鳳凰樹……”

                顓頊一邊教,一邊訓。剛開始,小夭還笑嘻嘻地還嘴,后來被顓頊訓惱了,把顏料往顓頊臉上抹去。

                顓頊邊躲邊笑,時不時偷襲—下小夭:“瞧瞧你這點出息,從小到大都這樣,自己做不好,還不許人家說!”

                “你有出息得很人家哥哥都讓著妹妹,就你小肚雞腸,怪我笨,你怎么不怪自己笨,不會教人呢?”

                兩人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地鬧成了一團。

                黃帝從窗外經過,駐足笑看,只覺依稀仿佛,又看到了兩個在鳳凰樹下追逐嬉鬧的孩子。

                自從昌意戰死,兒媳自盡在顓頊面前,—夜之間顓瑣就長大了,眼中有著銳利的寒冷,像個大人一般不茍笑,只有和小夭在一起時,他才會又像個孩子。這么多年后,經過重重磨難,顓頊早已把外露的銳利藏了起來,眾人看到的顓頊,不管什么時候都喜怒不顯,溫和平靜,可當他和小天在一起時,依舊像個孩子一般又鬧又笑。

                黃帝嘆氣,顓頊和小夭,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個他都舍不得,可這世上的事,自古難兩全。他暗問,難道是我老了嗎?當年兵臨城下、四面危機時,都沒像現在一樣左右為難。

                黃帝又嘆了口氣,踱著步子,走開了。

                晚上,小夭躺在榻上,一邊想著意映和篌,—邊無意地把玩著魚丹紫。

                燈光下,晶瑩剔透的魚丹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珊瑚一邊幫小夭拉帳子一邊竊笑。

                小夭瞋了她一眼:“你偷笑什么呢?”

                珊瑚忙道:“沒,我沒笑什么,就是覺得這魚丹紫挺稀罕,以前我見過一枚紅色的魚丹,沒這塊大,也沒這塊純凈。”

                小夭說:“我以前也見過一枚紅色的魚丹,比這塊大,沒有一絲雜質,十分好看。”

                珊瑚打趣道:“王姬若喜歡,讓涂山族長買來送給你好了!”

                小夭瞪珊瑚,珊瑚做了個鬼臉:“王姬要睡了嗎?我熄燈了。”

                “嗯.”

                珊瑚把海貝明珠燈合攏,屋內暗了下來。

                小夭握著魚丹紫,閉上了眼睛,腦中卻不自禁地想起了當年在海上的事——

                那次出海玩,她和璟獨自在船上待了一夜,可除了顓頊,沒有一個人留意到.現在想來,豐隆對男女情事從不上心,根本不會多想;馨悅忙著和顓頊調情,無暇注意;篌和意映……只怕那一夜,篌和意映也在私會。當時,璟剛回去不久,估摸著意映正在和篌鬧別扭,為了氣篌,才刻意對璟十分溫柔體貼。

                小夭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原采一船人,除了豐隆,都是別有心思,所以誰都沒留意到誰的異樣。

                那一日,篌最晚歸來,他驅策魚怪從朝陽中飛馳而來,繞著船轉了好幾個圈,當著一船人的面殺了魚怪,取出魚丹紅。那枚魚丹紅晶瑩剔透,璀璨耀眼,連見慣寶物的馨悅都動了心,開口索取,出手大方的篌卻沒有給馨悅。

                小夭雖然沒有想去擁有,可也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好奇地打聽是什么寶石,璟看出她心動了,才送了這枚魚丹紫給她。

                船上的三個女子,只有意映從頭到尾沒有流露出對魚丹紅一絲興趣,甚至連看都沒多看一眼,這太不符合意映的性子。意映壓根兒不看,并不是不喜歡那枚魚丹紅,而是因為她知道篌會把那枚美麗的寶石送給她。

                篌當眾殺死魚怪,取出璀璨耀眼的寶石。就如同勇猛的雄獸當著雌獸的面獵殺獵物,這是一種對雌獸的示愛求歡。朝陽中駕馭著魚怪的男兒,身姿矯健,瀟灑倜儻,充滿了男性的陽剛魅力,讓碧映情動神搖,其實,篌在變相地羞辱璟,當著璟的面,讓璟的未婚妻看看他比璟強多少,讓璟的女人為他臣服。

                篌的折磨羞辱,沒有擊垮璟,篌也沒有辦法決在權力的角逐中勝過璟,他通過征服璟的女人來證明自己比璟強。璟的貼身侍女蘭香為了篌背叛了璟,璟的妻子也因為喜歡篌而背叛了璟……

                小夭猛地坐了起來:“可惡!”

                第二日,清晨,小夭急急忙忙地去找璟。

                璟正要出門,駕車的胡啞面色很難看。

                看到小夭,璟讓胡啞等著,自己陪小夭進去:“怎么突然來了。有事嗎?”

                小夭摘下帷帽:“我不是找你的,我要見靜夜,’

                璟道:“靜夜在屋內,我陪你去見她,”

                小夭說:“你去忙你的事,我有話單獨和靜夜說。”

                “那我盡快回來。”

                小夭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就往里去了。

                靜夜正在屋內和胡珍說話,小夭走進去,靜夜行禮道:“王姬來了,公子呢?”

                小夭問:“我看胡啞神色不對,怎么了?”

                “昨兒晚上,一個保護公子的侍衛悄悄給公子吃的藥里投毒,幸虧王姬上次提醒過我們,我們都格外小心,沒讓他得手。投毒的侍衛沒等審問,就服毒自盡丁。那個侍衛和胡啞一起長大,胡啞心里很難受。”

                靜夜嘆了口氣,“這種感覺真可怕,上一刻還是彼此信賴的伙伴,下一刻卻成了舉刀相向的敵人。胡珍說藏在暗中的敵人就是要我們惶惶不安,連最親的人都去懷疑,幸好公子心大,竟然絲毫沒受影響,還一直寬慰胡啞。”

                小夭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意映和篌已經開始行動了!

                胡珍說:“雖然我從沒告訴任何人組長的病情,但那兩人不是傻子,估計早已清楚,一直等著族長病發,但這幾個月來,族長氣色明顯好轉,長老都已經看出來,他們自然也能看出來。我想,昨夜的投毒只是開始。”

                胡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夭,小夭明白他想說什么,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我的病人。”

                胡珍松了口氣,作揖行禮:“有勞王姬了。”

                小夭說..“我有話和靜夜說。”

                胡珍看了靜夜一眼,退了下去。

                小夭坐到璟平日坐的主位,盯著靜夜。

                靜夜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問道:“王姬想吃了奴婢嗎?”

                小夭說:“我問你話,你老實交代,否則,我說不定真會吃了你。”

                璟向來溫和有禮,對她從未疾厲色過,靜夜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知道小夭在璟心中的分量,只能不卑不亢地說:“能說的奴婢自然會說。”

                小夭說:“你告訴我,篌有沒有送過你禮物,有沒有對你示過好,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

                靜夜的臉刷一下全紅了:“王姬懷疑我背叛了公子嗎?我沒有!”

                “你回答我的問題,篌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說實話!”

                靜夜咬著嘴唇,半晌后,點了點頭。

                “你的身子可被他玷污了?”

                靜夜眼中含著淚花:“有一次差點,奴婢以死相抗,他才放過了奴婢。”

                “你對篌心動了嗎?”

                靜夜立即說:“公子失蹤后,我就一直懷疑是篌做的,怎么可能對他動心?只有蘭香那個糊涂蟲才會把篌的虛情假意當真,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既然你沒有對他動心,為什么不把這些事告訴璟?”

                靜夜忍著淚說:“我在外人面前再有體面,也不過是涂山家的婢女,篌公子看上我,那是我的福氣,我能抱怨嗎?何況,那種事情……我一個女子如何啟口對公子說?”

                小夭思量地盯著靜夜,靜夜抬手對天:“我發誓,絕沒有做對不起公子的事。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絕不可能喜歡篌。”

                “你喜歡誰?”

                “胡珍。公子為王姬昏睡了三十七年,我和胡珍一起照顧了公子三十七年,那種絕望地看著公子的生命日漸消失的感覺十分可怕,是胡珍陪著我…—起走了下來。他不像篌……不會甜蜜語,老是呆呆笨笨的,可他讓我心安。在他身邊,我知道,就算天塌了,他也會陪我一起扛。”

                胡珍呆呆笨笨嗎?小夭可一點沒覺得,明明是個好聰明的人。女人也只有真心喜歡了,才會把呆呆笨笨四個字都說得滿是柔情蜜意。

                小夭問:“篌現在還騷擾你嗎?”

                “沒有了,自從公子接任族長后,篌再沒對我說那些混賬話、做那些混賬事。后來,篌知道我對胡珍有情,他也沒有惱,反而賞了我一套玳瑁首飾。”

                小夭露了笑意,說:“我相信你。其實,我本來就不覺得你會背叛璟,只不過想要問清楚,畢竟你瞞著璟是不對的。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這種事的確不可能拿出來說,尤其太夫人還在時,一個不小心,太夫人一句話就能把你賞給篌。”

                靜夜松了口氣,抹去臉上的淚:“謝謝王姬能體諒奴婢的難處。,’當年她也正是有這層顧慮,生怕做了第二個藍枚,無論如何都不敢開口。

                小夭撐著下巴,沉思著。

                靜夜輕聲叫:“王姬?”

                小夭揮揮手:“你忙你的,我在思索一些事。”

                靜夜安靜地退出屋子。

                小夭琢磨著篌的心思,靜夜的拒絕就是在告訴篌,他不如璟,這是篌無法容忍的,所以他一直沒放棄糾纏,只不過,他發現了靜夜喜歡的是胡珍,即使勾引到靜夜,他贏的是胡珍,而不是璟,篌自然對靜夜就沒了興趣。篌竟然真的是在通過征服“璟的女人”去證明他比璟更好!既然篌有這種心思,他不可能放過意映,畢竟相比蘭香和靜夜,意映才是最有分量的證明。

                回想過往一些意映的異常舉動,意映肯定是真心喜歡篌,可篌對意映幾分是真情,幾分是泄憤?

                璟一直想化解篌的怨恨,卻不知道篌的心理已經扭曲,從虐待璟,到爭奪族長之位,甚至搶奪“璟的女人”,他只是想證明自己比璟強。可那個從他出生起就否認打擊他的女人已經死了!永不可能看到他的證明!

                小夭嘆氣,如果璟的母親知道她親手釀造的這杯毒酒被自己的兒子一點一滴地吞下去,她可會對少時的篌好一點點?小夭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能理解璟不忍對篌下手的原因,但璟已經退讓太多,她不能在允許篌傷害璟。

                璟走進屋子時,看到小夭撐著下頜,皺著眉頭,歪頭思索著什么。斑駁的陽光將她的身影照得半明半暗,幾縷烏黑的發絲散在臉頰旁,襯得她的面龐細膩柔和,猶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璟靜靜地看著她,只覺那陽光照在小夭的身上,卻透到了他的心底,讓他如同喝了酒,有一種暖熏熏的沉醉感。

                璟慢慢地走過去,小夭兀自沉思,直到璟到了身前,她才驚覺,抬起頭,看是璟,她笑了。那笑意先從心底透到漆黑的眼眸里,又如霧一般從眼眸散人眉梢眼角,再從眉梢眼角迅速暈開,整個面龐都舒展了,最后,才嘴角彎起,抿出一彎月牙。

                笑意綻放的剎那,是令人驚艷的美麗,而這種美麗的綻放,只是因為看到了他。璟覺得心被裝得滿滿的,忍不住歡喜地呢喃:“小夭”

                小夭笑問:“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事情處理完了?”

                “把要緊的事處理完了,不要緊的先擱一擱。”璟坐到小夭對面“剛才在想什么?”

                小夭自嘲地說:“我能想什么呢?我這種人,要么什么都不想,稀里糊涂,要么就是滿肚子壞主意。璟,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相信我!不管發生什么,都無條件地相信我!”

                “我答應。”

                小夭似乎仍有些不放心,叮嚀道:“不管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閉起眼睛,先問問自己的心。”

                璟說:“你放心,我以前答應過你的事,都沒做到,這次,我一定會做到!”

                小夭笑了笑:“好,我等著看。”

                傍晚,顓頊來小月頂時,小夭向他打聽:“最近有沒有哪個妃嬪有點什么喜事要慶祝啊?比如生辰啊,娘家有人升職什么的?”

                “你想做什么?”

                “我想有個水上的宴會,最好能在船上,開到大湖里去。”

                顓頊叫:“瀟瀟。”

                瀟瀟走了過來,顓頊問:“王姬要一個水上的宴會,讓誰去辦適合?”

                瀟瀟回道:“方雷妃在河邊長大,每次宴席都喜歡設在水邊。再過十幾日,正是大鏡湖的垂絲海棠開得最好的時候,可以讓方雷妃以賞花為名邀請眾人聚會。”

                小夭笑著點頭:“這樣好,一點不會讓人生疑。”

                瀟瀟問:“王姬想請誰?奴婢去安排。”

                小夭說:“璟、防風意映、涂山篌、離戎昶,別人我不管,但這四人一定要請到。”

                瀟瀟說:“奴婢記住了。”

                小夭說:“瀟瀟,謝謝你。”

                “王姬太客氣了。”瀟瀟行禮,告退。

                顓頊問小夭:“我還以為你不想看到防風意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壞事,所謂壞事就是只能自己偷偷干,誰都不能說。”

                顓頊笑道:“好啊,那天若有空,我去看看你會做什么。”

                仲春之月,方雷妃在神農山的大鏡湖設宴,邀請賓客游山玩水,觀賞垂絲海棠。

                方雷妃邀請了不少客人,準備了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喜歡熱鬧的客人可以坐大船,喜歡清靜的可以坐小船。船沿著蜿蜒的水道,迤邐而行,賓客可以賞湖光山色和溪邊的垂絲海棠,若想近玩,隨時可以讓船靠岸,有山間小徑走進海棠花海中。

                小夭如今在大荒內十分有名,可她深居淺出,沒幾個人能見到她。這次來赴宴,幾乎人人都盯著小夭,想看清楚這個婚禮上跟著浪蕩子奔逃了的王姬長什么模樣。

                方雷妃命貼身婢女去請眾人上船,大概怕小夭尷尬,和小夭同船的人很少,要么是熟人,要么是親戚——璟、防風意映、篌、離戎昶、西陵淳、淳的未婚妻姬嫣然、方雷妃,還有方雷妃的妹妹方雷蕓。

                方雷妃和意映坐在榻上,說著家常,方雷蕓陪在姐姐身旁,說的少,聽得多,很是文靜有禮。姬嫣然也是大家閨秀的樣子,面帶笑意,陪坐在意映下手。璟,昶,篌,淳四個男子都站在船尾,一邊聊天,一邊拿著釣竿釣魚。小夭獨自倚著船欄,欣賞風景。

                昶看到小夭,不停地用胳膊肘搥璟。璟沒有動,昶索性拽著璟走到了小夭身旁。

                昶大大咧咧地說:“王姬,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的兄弟?”

                小夭側身倚著欄桿,笑而不語。

                昶說:“你拋棄了豐隆,被防風邶毀了名聲,再想找個像樣的男人很難了,我這兄弟對你一往情深,你不如就跟了他吧!”

                小夭用手攏了攏頭發,笑吟吟地說:“她對我一往情深嗎?我看不出來。”春衫輕薄,勾勒得小夭身段玲瓏,漫不經心的慵懶,有一種天真的嬌媚,猶如水邊的垂絲海棠,無知無覺地綻放在春風里。

                昶幾乎要咬牙切齒了:“璟還有怎么對你,你才能看出來?”

                小夭咬著唇,想了一瞬,指著遠處的岸邊,說道:“我想要一只海棠花。”

                昶剛想說“這還不簡單”,就聽到小夭笑著說:“不能用靈力法術,我想要的事親手摘下的海棠花,現在就要。”

                昶愣住了,這事很小、很簡單,可世間的事不是很小、很簡單,就真的容易做了,所以往往最簡單的事卻是最難做到的。昶看了看意映和方雷妃那邊.又看了看篌和淳那邊,再看看湖上別的船只,干笑道:“王姬,你這不在是故意刁難人嗎?”

                小夭不說話,只是是笑意盈盈地看著璟。

                昶還想再勸,撲通一聲,璟跳下了船,向著岸邊游去。

                這一聲驚動了聊天的四個女人,都站了起來。

                方雷妃驚問道“涂山族長?發生了什么事?”

                小夭笑嘻嘻地說:“涂山族長去摘海棠花。”

                自離戎昶拉著璟走到小夭身旁,篌看似在和西陵淳釣魚,暗中卻一直留意著璟。昶和小夭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篌知道璟對小夭有情,卻沒想到璟為了小夭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其他船上的人雖然不知道璟為何突然跳進了水里,可看到一向舉止有禮的涂山族長做此怪異舉動,也都停止了談笑,全盯著璟瞧。

                有和璟相熟的人揚聲問道“涂山族長,需要我等效勞嗎?有事請盡管吩咐。”

                璟一邊游水,一邊溫和的回道:“多謝,不過此時需要我自己去做。”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什么事需要族長親做?”

                璟坦然回道:“摘花。”

                眾人愕然,繼而哄笑起來。

                昶趴在欄桿上,無力地遮住眼睛,好似不忍再看,他惡狠狠地問小夭:“妖女,你可滿意了?

                璟游到岸邊,選了一枝開得最好的海棠花摘下,又從岸邊游回來。

                當他渾身濕淋淋地躍上船時,所有人都看向他手里的垂絲海棠花,柔蔓輕舒,綠葉滴翠,垂英鳧鳧下,十幾朵海棠花吐露芬芳,花姿嬌美,色澤紅艷。

                璟把海棠花遞給小夭,小夭抿著笑,隨手摘下了最美的兩朵,簪在了鬢邊,將剩下的花枝繞在腕上,做了海棠花臂釧。

                眾人本來以為涂山族長摘花是為了防風意映,都在善意地哄笑,此時笑聲戛然而止,眾人全都盯著小夭。

                離戎昶高聲笑道:“我們和王姬打賭打輸了,賭約就是不用靈力法術,親手摘下海棠花,我想賴賬,璟卻一板一眼,認賭服輸!”

                眾人都知道離戎昶的荒唐不羈,笑著打趣了幾句,也就散開了。和小夭同船的幾人卻知道,根本不是什么玩鬧的賭約。

                小夭舉起手臂,笑問璟:“好看嗎?”

                璟點了下頭,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幾個女人也不得不承認,很好看。姬嫣然甚至悄悄瞟了眼淳,幾分惆悵的想,原來世間最美的首飾不是那些珠玉,而是有情人摘下的幾朵野花。

                小夭對璟說:“小心身子,快把衣服弄干了。”說完,她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裊裊婷婷地走開了。

                意映的臉色十分難看,所有人都尷尬地站著,小夭卻一臉然然,站在船頭,和珊瑚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欣賞風景。

                方雷妃定了定神,笑道:“各位來嘗嘗小菜,這幾道小菜都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廚子做的,若不喜歡,嘗個新鮮,待會兒還有主菜,若喜歡,就多吃點。”

                眾人心神不寧地坐下,食不知味地嘗著婢女端上的小菜。

                篌含著絲笑,打量著小天,也許是因為流落民間多年,這女子雖然身份尊貴,性子卻和貴族女子截然不同,像是野地里的罌粟花,野性爛漫、不羈放縱,難怪敢當眾拋棄豐隆,和防風邶鬼混。防風邶死了,也不見她難過,反而又挑逗著璟。

                完美出色的璟向來冷冷清清,無欲無求,人人夢寐以求的族長之位他壓根兒不在乎,姿容絕麗的防風意映他不屑一顧,連用藥都無法誘逼他和意映親熱,可璟對這朵罌粟花動了情、上了心、有了欲。

                篌自小喜歡狩獵,越是危險的妖獸他越喜歡,因為越危險,征服時的快感也越強烈。

                湖上行來一艘船,眾人起先都沒在意,待船艙內的人走出來時,才發現竟然是王后馨悅和赤水族長豐隆,方雷妃他們全都站了起來。

                馨悅和豐隆躍上了船,方雷妃和其他人都向馨悅行禮。小天開始頭疼了,縮在眾人身后。

                馨悅對方雷妃笑道:“聽說你在湖上賞花,所以來湊個熱鬧,希望沒有擾了你們的雅興。”

                方雷妃笑說:“王后來只會讓我們興致更高。”

                馨悅的視線越過眾人,盯向小夭:“真是沒想到王姬居然也會來。”

                小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什么都沒回答。

                馨悅對豐隆說:“哥哥,這應該是那場鬧劇婚禮后,你第一次見王姬吧?”

                豐隆看了小夭一眼,一聲未吭。

                小夭已經明白今日馨悅是特意為她而來,她可以完全不理會馨悅,但小夭覺得對不起豐隆,如果這樣能讓豐隆解氣,她愿意承受馨悅的羞辱。

                馨悅走到小夭身邊,繞著她走了一圈,嘖嘖嘆道:“都以為王姬對防風邶深情一片卻不想防風邶死了不過幾個月,王姬就來宴飲游樂,一絲哀戚之色都沒有。”

                馨悅對意映說:“你二哥算是為她而死,可你看看她的樣子!碰到這么個涼簿的女人,我都替你二哥不值,難為你還要在這里強顏歡笑。”

                馨悅笑對豐隆說:“哥哥,你該慶幸,幸虧老天眷顧赤水氏,沒讓這種女人進了赤水家!”

                豐隆陰沉著臉,沒說話。

                昶干笑兩聲,想岔開話題,說道:“大家都是來賞花的,賞花就是了!”

                馨悅笑指著小天手腕上的花:“這不就有海棠花可賞嗎?王姬竟然打扮得如此妖嬈,這嬌滴滴的海棠花不知道是戴給哪個男子看的?又打算勾引哪個男人……”

                璟擋到了小夭身前:“這是我送她的花,王后出,還請慎重。”

                馨悅掩嘴笑:“哦——我倒是忘了你們那一出了。現在倒好,反正也沒有正經男人會要她了,涂山族長帶回去,做個妾侍倒也不錯,只是要看緊了,要不然誰知道她又會跟哪個男人跑了呢?”

                璟要開口,小夭拽了他的衣袖一下,帶著懇求,搖搖頭,璟只得忍下。

                “快看看,快看看!”馨悅嘆氣,“意映啊意映,你倒真是大度,人家在你眼前郎情妾意,你居然一不發,難道你還真打算和這個害死了你二哥的女人共侍一夫嗎?你好歹是夫人,拿出點氣魄來……”

                “王后打算拿出氣魄做什么?”不知何時,顓頊上了船,正笑走過來。

                眾人紛紛行禮,顓頊越過眾人,笑拉起方雷妃,問道:“海棠花可好看?”

                方雷妃恭敬地回道:“好看,陛下可要一同賞花?”

                顓項笑,瞅著方雷妃打趣道:“人比花嬌,海棠花不看也罷!”

                方雷妃臉色泛紅,馨悅的臉色發白。

                顓頊對小夭招招手,小夭走到他面前,他從小夭的髻上摘下了海棠花,海棠花在他手上長成了一枝嬌艷的海棠。顓頊想把花枝繞到方雷妃的腕上,做一個像小夭腕上戴的臂釧,卻沒繞好,顓頊笑起來,把花枝遞給小夭:“這種事情還是要你們女人做。

                小夭把花枝繞在方雷妃的手臂上,幫方雷妃做了個海棠花釧,顓頊道:“好看!”

                方雷妃向顓頊行禮:“謝陛下厚賜。”

                小夭也向顓頊行禮:“陛下,我有些頭疼,想先告退了。

                顓頊說:“正好我要去見爺爺,和你一起走。”

                顓頊對方雷妃和其他人說:“你們繼續賞花吧!”顓頊已經要走了,忽又回身,低下頭,在方雷妃的耳畔低聲吩咐了兩句,方雷妃含羞帶笑地點了下頭。

                小夭和顓頊乘著小舟,離去了。

                方雷妃笑著招呼大家繼續賞花游玩,馨悅臉色不善,幾欲發作,方雷妃卻當做什么都沒察覺,談笑如常。方雷妃和淑惠那來自中原氏族的妃子不同,她屬于軒轅老氏族,對馨悅看似恭敬,卻無一絲懼怕。

                意映惱恨剛才馨悅羞辱小夭時連帶著踩踏她,此時,笑對方雷妃說:“陛下對王妃可真是寵愛,剛才在船上那一會,眼里只有王妃,再無他人。”

                方雷妃抬起手腕,看了看海棠花臂釧,盈盈一笑,什么都沒說。

                馨悅惱羞難堪,顓頊從來到走,看似一點沒有責備她,可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對她視而不見,狠狠地掃了她的面子。馨悅只覺滿目的海棠花都在嘲笑她,想要立即逃離。

                豐隆傳音道:“我之前就和你說,不要來,你非要來。現在既然來了,就不能走。你跑了,人家在背后會說得更難聽,你若無其事地撐下去,別人能想到的是,不管顓頊怎么寵別的女人,你卻是王后,根本無須爭寵。

                馨悅只能忍著滿腔憤怒,做出雍容大度的樣子,繼續和眾人一同賞花游玩。

                待小船開遠了,顓頊立即開罵,狠狠地戳了戳小夭的頭:“你幾時變成豬腦子了?馨悅罵你,你不會還嘴?你就算有這份好脾氣,用到我和爺爺身上行不行?怎么不見你對我好一點?每次說你兩句,立即牙尖嘴利地還嘴!對著個外人,你倒變得溫吞乖順起來,我告訴你,下次若再讓我碰到,我先收拾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小夭低著頭,沉默。

                顓頊斥道:“說話啊!你啞巴了?”

                小夭無奈地攤手:“你不是怪我平時牙尖嘴利嗎?我這不是在溫吞乖順地聽你訓斥嗎?”

                “你……”顓頊氣得狠敲了小夭一下,“有和我較勁的本事怎么不用在對付外人身上?”

                “我和豐隆的事……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他,馨悅要罵就讓她罵幾句吧,正好讓豐隆解一下氣。”

                “對不起?有什么對不起的?我和你父王該對赤水氏做的補償都做了,該說的好話也都說了,豐隆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到的利益都實實在在,損失不過是別人背后說幾句閑話!不要說日后,就算現在,他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可你呢?你可是名譽盡毀,這件事里吃虧的是你!”

                小夭說:“就這一次吧!如果下次馨悅再找我麻煩,我一定回擊。”

                顓頊冷哼:“和我說做壞事,我以為你要禍害誰,特意抽空,興致勃勃地趕來看熱鬧,結果看到你被人禍害。”

                小夭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笑道:“我的壞事才撒了網,看他入不入網,入了網,才能慢慢收網。回頭一定詳細告訴你,讓你看熱鬧。”

                顓頊只覺小天臂上的海棠花刺眼,屈指彈了下中指,小夭腕上的海棠花釧松開,落入了水中。

                “唉,我的……花!”小夭想撈,沒撈到,花已經隨著流水遠去,小夭滿臉懊惱。

                顓頊不屑地說:“幾朵破花而已,回頭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小夭悄悄嘀咕:“不一樣……”

                幾日后,小夭和珊瑚走進涂山氏的珠寶鋪子。

                小夭戴著帷帽,伙計看不到小夭的容貌裝扮,可看珊瑚耳上都墜著兩顆滾圓的藍珍珠,立即熱情地招呼她們,請她們進內堂。

                婢女奉上香茗,老板拿出一套套珠寶給小夭和珊瑚看,小夭靠在坐榻上,隨意掃了一眼,就看向窗外,顯然沒有一件瞧得上。珊瑚挑了半晌,選了一個七彩魚丹做的手釧,這種魚丹色澤絢麗,看著好看,實際在魚丹里是下品,但這條手釧上的魚丹色澤大小幾乎一模一樣,要從上千顆魚丹中挑選出,能成這條手釧也是相當難得。

                小夭讓老板包起手釧,打算結賬離開。

                篌挑簾而人,笑道:“王姬不給自己買點東西嗎?篌對老板揮了下手,老板退了出去。

                小夭懶洋洋地說:“只是閑著無聊,帶珊瑚出來隨便逛逛。”

                篌說:“真正的好東西,他們不敢隨便拿出來,王姬,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兩個婢女進來,把一個個盒子放在案上。

                篌打開一個盒子,里面是一套玳瑁首飾,好的玳瑁雖然稀罕,可對小夭來說并不稀罕,難得的是這套首飾的做工,繁復的鏤空花紋,配以玳瑁的堅硬,有一種別致的美麗。

                小夭拿起看了一下,贊道:“涂山氏的師傅好技藝,比宮里的師傅不遑多讓。”小夭又放了回去。

                篌打開另一個盒子,拿起一根花絲蓮花簪,說道:“這只小小的七瓣蓮花簪,要一千八百八根金絲做成,每片蓮花瓣上就有二百多根金絲,經過掐、填、攢、堆、壘、織、編,數道工藝才能把本來冰冷的金絲變成這朵美麗的蓮花,裝點女子的發髻。光編絲這一項工藝就相當于一個女人天天編辮子,編六十年。”

                篌又拿起一條鏨花紅綠寶石項鏈:“這條項鏈用了四十八顆寶石,取四平八穩之意,平刻、陽鑒、抬、采、鏤空、雕琢、打磨、鑲嵌共二十八道工序,從選料到完工,花費了兩個師傅十年的時間。兩個師傅十年的心血為一個女子奉上一瞬的美麗。”

                篌隨手拿起一件件首飾,每一種都向小夭詳細介紹,他講得仔細,小夭聽得也仔細。

                小夭不禁問:“你怎么對這些首飾這么了解?”

                篌笑道:“這些首飾都是我設計的,從選料到挑選合適的師傅,都是我一手負責。”

                小夭是真有點意外和驚嘆,不禁細看了篌幾眼。

                篌道:“沒什么好驚嘆,涂山氏是做生意的,珠寶是所有生意中風險最大的幾個,我從小下了大功夫,你若花費了和我同樣的功夫和心思,做得不會比我差。”

                小夭說:“首飾看似冰冷,實際卻凝聚著人的才思、心血、生命,所以才能裝點女子的美麗。”

                篌鼓了兩下掌:“說得好!不過我看你很少戴首飾。”

                “我以前有段日子過得很不堪,能活下來已經是僥幸,我對這些繁碎的身外之物,只有欣賞之心,沒有占有之欲。”

                篌挑了挑眉頭:“很特別。”

                小夭自嘲地說:“其實沒什么特別,只不過我更挑剔一些,不容易心動而已。’’

                篌笑看著滿案珠光寶氣,嘆道:“看來這些首飾沒有一件能讓你心動。”

                小夭笑笑,起身告辭。

                篌突然問道:“你明日有時間嗎?明日有一批寶石的原石會到,有興趣去看看寶石最初的樣子嗎?”

                小夭歪頭看著他,唇畔抿著絲笑,開門見山地說:“你應該知道璟喜歡我。”

                篌挑眉而笑,以退為進:“如果你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嫁他,我收回剛才的話。”

                小夭笑道:“防風邶教我射箭,后來他死在了箭下,你若不怕死,我不介意去看看你剖取寶石。”

                篌笑說:“那我們說定了,明日午時,我在這里等你。”

                小夭不在乎地笑笑,戴上帷帽,和珊瑚離去了。

                第二日,小夭如約而至。篌帶小夭去看剖取寶石。

                有了第一次約會,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自然就有了第三次……

                小夭不得不承認,篌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英俊、強健、聰慧、勤奮、有趣,工作時,嚴肅認真,玩耍時,不羈大膽。他的不羈大膽和防風邶的截然不同,防風邶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想要的漠然,篌卻是帶著想占有一切的熱情,他的不羈大膽不像防風邶那樣真的無所畏懼,篌的冒險和挑戰其實都在他可控制的范圍內,他看似追尋挑戰刺激,實際非常惜命。大概這才是防風意映想要的男人,他的野心,可以滿足女人一切世俗的需求,他的玩心,可以給女人不斷的新鮮刺激,卻不是那種危及生命的刺激,只是有趣的刺激。

                篌知道小夭是聰明人,男人接近女人還能是為了什么呢?所以雖未挑明,卻也不掩飾,他送小夭女人可能喜歡的一切東西,并且戲謔地說:“我知道你不見得喜歡,但這是我表達心意的一種方式,你只需領受我的心意,東西你隨便處理,扔掉或送掉都行。”

                小夭笑,難怪連馨悅都曾說過篌很大方,篌送她的這些東西,只怕換成顓頊,也不見得賞賜了妃子后,能瀟灑地說你可以扔掉。

                從春玩到夏,兩人逐漸熟悉。

                一個夏日的下午,篌帶小天乘船出去玩,小天和他下水嬉戲,逗弄鯉魚,采摘蓮蓬,游到湖心處,小夭和篌潛入了水下.

                戲水、戲水.一個戲字,讓一切遠比陸地上隨意。篌明知道小夭靈力低微,依舊逗引著小夭往深水潛去,待小夭一口氣息將盡時,他想去幫小夭,小夭笑笑,朝他擺擺手,從衣領內拽出一枚魚丹,含入嘴里,倒是比他更氣息綿長,想在水下玩多久都可以。待兩人浮出水面,小夭翻身坐到小舟上,吐出了口中的魚丹,拿起帕子擦頭發,一枚晶瑩剔透的紫色珠子掛在她胸前,搖搖晃晃。

                篌說道:“原來這枚魚丹紫在你這里,是璟送你的吧?當年都說被個神秘人買走了,搞了半天是璟自己。”

                小夭不在意地說:“是璟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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