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跑了。”
身側男子錦袍玉帶,金冠束發,聞蟬更窘迫到極致。
在屋里,在床榻上沒衣裳也就算了。
人都到外面了,在馬車里,她還是不著一縷只裹件氅衣,連雙鞋都沒有,真真叫她幾近崩潰。
“求公子,給我一身衣裳。”
謝云章目光淡淡移向她,還是那套說辭。
“給你衣裳,你就會跑。”
瞧瞧她,多厲害。
身無分文,周遭更無一個助力,硬是想辦法放倒自己十余個手下,從他身邊逃開了。
謝云章有時真想拿個籠子關著她,一路壓著隨自己回京。
可籠子太大,車廂里恐怕放不下,太過顯眼也會引來旁人目光。
他不想叫旁人看,她難堪的模樣,只叫自己看見便夠了。
于是最好的辦法,還是不給她衣裳。
蕪雜街市或是荒郊野嶺,她怎么都不敢跑了。
聞蟬卻不覺得這樣比關在籠子里好多少。
縮手縮腳被困在一件氅衣里,聽著外頭腳步聲車轍聲馬蹄聲,她羞愧到紅了眼眶。
察覺她偷偷抹眼淚,謝云章心間并無太大波瀾。
這點屈辱,她就是得受著。
不受,他當真意難平。
連著趕了半月的路,要入南直隸改走水路了,眾人才終于又瞥見聞蟬一回。
不,其實是看不見的。
她被人抱著,臉都縮在寬大的衣裳里,如件珍稀寶物般被搬運著。
石青憋了大半月,實在忍不住問陸英:“娘子到底怎么了?平日不出門也就罷了,怎么上船都要大人抱?”
“傷到腿了?”
陸英是隨行侍衛中唯一的女子,受謝云章囑咐,她是知曉內情的,也防著平日有誰沖撞了聞蟬。
面對石青的窺探,她不自在地清咳幾聲。
“娘子的事,你少打聽。”
石青:“我就是好奇……”
只是說著說著,聲調又弱下來。
他忽然想起主子剛復明那會兒,娘子卻跑了。
謝云章連日尋人不見,整個人壓抑沉悶到極致。
或許是先前聞蟬拿他打趣,給他送衣裳的緣故,某日謝云章忽然直直盯著他看。
冷不丁來了句:“你的長相,似與某人有幾分相像。”
石青那時還沒反應過來,樂呵呵說:“大人與我說笑呢,我與哥哥是雙生子,怎會不像?”
“我沒說石隱。”
“那大人是說?”
“瓊州那個。”
當日石青回去,水盆,穿衣鏡,都照了不知多少遍。
他哪里像娘子那位前夫?
一點都不像啊!
心虛去問陸英,陸英卻說:“是比大人像一些。”
謝云章氣度清雅,面龐卻生得深邃,人高,肩背寬;檀頌則是頎長清秀那掛的,一看就像個讀書人。
石青長年習武,也練得身長挺拔,但也不能亂說像吧?
好在這幾日也沒和聞蟬碰面,否則他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從馬車里運到船上,大半月過去,聞蟬已有幾分習慣。
赤身裹在他的衣裳里雖羞恥,好在謝云章看得緊,從沒放旁人近過她的身。
她成日在屋里,香囊都給人繡了兩個。
此刻屋門關上,聞蟬便顧自裹著衣裳,坐在床沿。
三月氣候漸熱,謝云章一眼便瞥見,她那兩條小腿蕩在床沿,沒趣地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