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豈敢。先生直呼小子名字便罷,公子之說,愧不敢當。”陳毓愣了半天才明白,合著這位老夫子這么急著上門,也是和二叔一樣,要來考驗自己一番啊?
不會離開了白鹿書院,以后還得接著被眼前這兩位來個聯合雙打吧?
沒想到陳毓年紀這么小,又出身仕宦之家,卻是這般懂禮貌,楊老夫子怔楞之余,先就很有好感——
果然不愧是舉人老爺親自教導,如此明事理的好孩子,便是待會兒寫的字不好看,自己也不可太過嚴厲才是。
這邊花白胡子的先生親自給自己磨墨,那邊自家二叔又是搬凳子又是抹桌子,陳毓實不好再推拖。無奈何,只得接過筆來,凝神提氣,在宣紙上寫了“德馨”兩字,可不正是陳家興辦義學的統一名稱?
待寫完放下筆,旁邊卻久久沒有半點兒聲音。陳毓詫異抬頭,就見楊老先生也好,二叔也罷,全都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姿勢,眼睛發直的盯著自己的這兩個字。
“先生,二叔?”
那邊兩人終于有了動靜,卻是同時伸手拽住宣紙,意識到什么又同時松開手,瞧向陳毓的眼睛都是發光的。
楊老先生興奮的不停拽著山羊胡子,直欲有把下巴完全拽禿的趨勢——
原以為是出身于綺羅叢中的富家公子,卻哪里知道竟是這般驚才絕艷,老天開眼,自己撿著寶了!
“吾家麒麟兒,吾家麒麟兒啊!”陳二叔則除了顛來倒去念叨這一句,再沒有其他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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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案首之爭
?后街社學的崔世武老先生今兒一大早就起來了。
不怪老先生心急,實在是今年參加縣試的人中,就他們學里下場的最多,足足十九個。
說道這種情形,老先生未免有些愧疚,實在是今年下場的人數這么多,委實和陳家有關——
因著陳家的織坊,并一系列善舉,無疑令得臨河縣百姓日子好過多了,才使得這幾年來,能供得起孩子讀書的人家越來越多。
而相較于學生參差不齊的義學,社學的學習環境無疑更好些。但凡家里能過得去的,出于不想耽誤孩子的心理,一般會把孩子送到社學私塾中來。這一點來說,自己所任教的后街社學無疑沾光最多。
而自己卻拒絕了陳家想要陳公子和自己學生一同投考的提議,原因無他,一則老先生以為,自己精力有限,這么多學生要下場,哪個不得自己親自從旁指導?雖則陳家地位非常,老先生自詡也做不出丟下其他學生,只圍著陳毓轉的事。
二則,也是更重要的一點,李毅可在自己學中。
這么些年了,但凡臨河縣的老人,哪個不知道李陳兩家的恩怨情仇?要是這兩人湊到一堆兒,老先生真怕會鬧出來什么事來。
你說一個是陳家公子,一個是得意門生,怕是傷了誰,都會讓自己悔斷腸子——
陳家大老爺眼下依舊這一個兒子罷了,定是愛的如珠如玉;而李毅的水平,老先生自覺是最有希望得案首的。
一輩子能教出個案首學生,怎么著也算是一大驕傲不是?即便對方是陳家公子,可心理上,老先生還是更傾向于自己得意門生,無論如何也不想傷著李毅了。
也因此,愧疚是愧疚,可即便眼下陳家再有人來問,老先生相信自己依舊會拒絕。
起身后稍加洗漱,又用了粥飯,崔世武便提了盞燈籠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縣衙而去。
本以為自己來的已經夠早了,哪知道到了縣衙外才發現,已經有人在那里站著了。
看對方縮手縮頭還不住跺腳的模樣,老先生心知這人八成是早就來了。不由暗暗納罕,心說這是誰家學生,怎么來的這般早?
待走近了才發現,哎喲嘿,還是老熟人,這不是德馨義學的楊秋林嗎?
這老家伙抽什么瘋?自己也就罷了,下場的學生都很有幾分本事,尤其是還有個有望拿案首的李毅,這么激動也在情理之中。
而德馨學里也就那么幾個學生來應考,甚至有一個還是陳家送去湊數的,也值當的這么激動?
而且自己可聽說,自打陳毓回來,這老家伙就見天的往陳家跑,都是一大早去了,天黑時才離開,虧自己平日里還以為,兩人雖是有些不對盤,可這老楊倒也算安貧樂道的君子,這會兒瞧著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畢竟,要不是為了抱陳家的大腿,得些好處,這老家伙會對一個來充數的富家子那般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