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莫要再說!大哥哪里和你說的那般?”饒是陳清文,雖是心疼趙氏身上有傷,卻依舊覺得這話說的太過了——這么多年來,家里少牽累大哥了?便是往日里沒搬到縣城,大哥也經常幫自己求醫問藥。
自從搬到一起住,兄嫂更是事事周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但凡秀姐兒毓哥兒有的,就不缺自己的。偏是娘,就沒有個知足的時候……
趙氏本就受了傷,這會兒看不過說了繼子幾句,一心護著的小兒子就一百個不情愿的模樣,頓時更加暴怒——自己這么做是為了誰?若不是兒子體弱,自己用得著幫他謀劃這么多——就他那身子骨,若沒有些黃白東西傍身,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安生。
偏兒子根本一點兒不領情的樣子不說,還每每幫著那兩口子說話,現如今自己都被害成這個樣子了,兒子不說給自己出氣,還句句幫著繼子和那個毒婦!
忽然掙扎著抓起個杯子朝著李靜文就擲了過去,“你這個心如蛇蝎沒臉沒皮的毒婦!別以為籠絡了我兒子,就沒有人替我出氣了!等我娘家兄弟和侄子們來了,看治不死你!對了,秀枝呢?你把我侄女兒秀枝怎么了?”
趙氏之所以敢在陳家這么猖狂,一直以來最大的依仗就是那幫娘家人,便是平日里,也總是把娘家人當自家人,把陳清和這個供養著自己的繼子當外人。
又知道這次事情難以善了,更是存了破釜沉舟的意思,竟是鐵了心,拼著翻臉,也要領著娘家人在陳家大鬧一場——
自己老了,還是長輩的身份,就是說破天去,也占著個“理”字,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不信繼子還真就敢和自己一樣,連臉都不要了。
這么想著,竟是又指著李靜文開始破口大罵:“不要臉的小娼婦!別以為把我害死了,你就能和你那好姐夫雙宿雙飛,我今兒就是拼了這條命,也得讓人知道你們這倆不要臉的做下的腌臜事——”
正自喝罵,門突然啪嗒一聲響,卻是陳毓正推開門走了進來。
陳清文一下張大了嘴巴——方才來的匆忙,只聽說娘親受傷,倒沒想到失蹤的侄子竟然回來了!一時又驚又喜,忙上前想要去拉陳毓的手:
“毓兒,毓兒,真的是你回來了?”
陳毓頓了一下,本想抽出手,卻在觸及陳清文有些硌人的手指骨時又任他握住,心情更是復雜無比——
這個小叔的心腸倒是不壞的,就可惜,和祖父一般,全沒有一點兒主見。前世時這兩人倒也不是不想護住自己姐弟,可惜一個兩個的全都被老婆死死轄制,竟是見了大小兩個趙氏和老鼠見貓一般。
每當趙家兩個女人磋磨自己和姐姐時,這兩人做的最多的,就是抱著頭陪著自己和姐姐一道流淚,甚而自己逃離后不多久,聽說祖父和小叔就先后離世——
男人立不起來,別說護著別人了,就是自己也鎮日里和生活在沼澤中一般罷了!
嘆了口氣,終究緩慢而堅定的抽出自己的手,剛要說什么,外面卻是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陳財的聲音隨之傳來:
“老爺,老爺,您慢些,您的鞋子——”
陳毓似有所感,倏地回頭,正好瞧見沖在最前面的那個面目黧黑嘴唇干裂的清癯男子——
不是爹爹陳清和,又是哪個?
印象里爹爹最是講究,素日里穿的衣服即便不是什么好料子,也從來都是漿洗的干干凈凈。再看眼前人,身上的袍子根本連本來顏色都看不清了,甚至下擺處還撕裂了幾處,連帶著還光著一只腳!
陳毓只覺頭昏昏的痛,眼睛更是澀的不得了,竟是不管不顧的朝著那個久違的懷抱沖了過去:
“爹爹——”
力氣太大了些,陳清和猛往后一踉蹌,一下坐在門檻上,腦袋撞在門上,一陣一陣的痛,手卻是死死的扣住懷里的兒子,便是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瞧著陳毓,那模樣,唯恐一眨眼,兒子會再次不見了似的。
抱的太緊了,陳毓被勒的生疼,連帶著爹爹身上也是一股霉味兒并汗味兒,陳毓卻是絲毫沒有掙脫的意思,反而把頭埋在陳清和懷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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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休棄
?后背被門框硌的一陣陣刺痛,陳清和卻仿佛感覺不到,滿是血絲的眼睛,始終不錯眼珠的盯著懷里的幼子,過于激動之下,喉結處上下滾動——
陳清和甚而不敢開口,唯恐一張嘴,就會止不住大聲哭出來。
“弟弟,弟弟,真的是你嗎?”一個嘶啞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卻是一個頭發蓬亂的十歲左右的男孩,噔噔噔跑過來,從背后一把摟住陳毓,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弟弟呀,你可,回來了!這么多天,你去哪里了,都要嚇死姐姐了,你知道嗎……”
陳毓探出一只手,一下摟住男孩: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