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長會,學生又都看電影,全天沒課,語文辦公室沒什么人。他慢悠悠放下書卷和茶杯,看了眼自己的得意門生和被她帶壞的班上第二。
倒沒有上一次的怒其不爭。他聽老王說過學生的情況,唯二缺席的家長,早戀苗頭的學生。
他們睜只眼閉只眼。這兩個都是早熟懂事的好孩子,成績不退步,其實也樂見其成。而且這種有主意的,真要強行拆散,反叛心理會很重。
云亭成績一直在提高,廖簪星的競賽和作文獎項也都下來了。偶爾——今年也才第三次——批個假的病假也無妨。
男生靦腆地垂著頭,女孩子則手插兜倚著他的辦公桌,理所當然的姿態,眨巴著眼等他簽假條。
“……”他無奈推了推眼鏡。
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簽吧。
從正門奔出局囿的牢籠,廖簪星心里舒暢許多。她拉著云亭的袖子,穿行過校門口停放的一排排家長車輛,去坐公交車。
時間還早公交沒停,冬天騎一小時車又太冷,還是坐車舒服。
泊川結冰了,所以帶南方人來見見世面,作為提前了的圣誕禮物的回報。并沒有什么別的、想和他親近的原因。
沒見識的南方人不信任冰層厚度,堅決不肯讓她去江面上溜冰,手腕都被他扣得發疼。
“那就在邊上坐坐吧。”
廖簪星妥協了,指指白茫茫的江灘。云亭一絲不茍清過碎石子,又鋪了他的外套。
冬天的午后是帶著松香氣息的暖涼。廖簪星困倦地歪在人肉靠墊上,眼皮懶散耷拉,望著江面上淡黃色的陽光,融入冰層的絮白。
“你媽媽也沒去家長會嗎?”
“嗯。”他壓根沒有通知姆媽。
“我爸爸也沒來。他就小學給我開過一次。”
她沒等待什么回答,絮絮自自語,“也沒關系,至少我可以當作是太遠了趕不回來。泊川這一點就很好,可以作為借口……自己生活也很舒服,吃的都合口味。”
“而且,在這里也認識了很多朋友。”她坐直,碎發拂過他的手指,在皮膚上留下幾乎是灼燙的癢意。
“雖然,”她望著他,故作輕松笑笑,尖尖虎牙飛快露了一瞬,又隱藏起,“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感情變淡,或者突然要說再見。”
已經習慣這樣,無定居,有一點情誼,很快又剝離去。
和他也會的吧?
沒有歸處的游子,墜風湮雨的浮絮。也是無足輕重的注腳,是此刻相遇,而下一瞬就會被忘記的記憶。
云亭摸索著覆上她躲藏的手,掌心的熱度源源不斷,蝴蝶撲扇著翅膀輕盈停在她指尖。
和周冰怡兄妹告別的難過忽然涌上來。她錯開眼望向燦爛午后琉璃璀璨的江面。假使冰層足夠厚,再暖煦普照的陽光也無法融化。
泊川泊川,游子停泊,湯湯而川。
“云亭。”她還是笑著的,江風將短發吹得狂舞凌亂。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盈滿眼眶的水液落下。
“我好孤單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