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第一次見到廖簪星不是在泊川,而是家鄉南方小城的幼兒園。
學校是每月學費不菲的私立,每年家長們都擠破頭把孩子送進去。是以,在青黃不接的學期中,新面孔很罕見。
小朋友們上午都要上課。拼音識字,簡單算術,唱歌畫畫……云亭透過寬闊明亮的窗玻璃,望見園長阿姨在和陌生家長說話,手搭在身邊一個小豆丁肩上。
是個留短發的小女孩。她看起來不喜歡這么親密的接觸,縮著脖子躲園長阿姨的手。她跑開,然后從他教室的窗子望進來,好奇觀察屋內的師生。
眼睛很大,雙手托腮,撐在外面的窗臺上。聽到他們在唱的《讓我們蕩起雙槳》,嘴巴驚訝地張成o型,臉頰上的軟肉也嘟起來。
云亭忽然被莫名的羞恥感襲中,無論如何也唱不出聲,在鋼琴伴奏和其他小朋友的歌聲中靜音劃水。
午飯的時候他又見到她一次。
園長阿姨大概是怕她不適應,吃飯時一直坐在她旁邊。其他小朋友也好奇她是誰,但畏懼園長威嚴,又很容易被別的事轉移注意力,很快就各玩各的了。
是新來的小朋友嗎?
云亭坐得端正,一改之前數米粒式的用餐惡習,他們班的老師夸了他好幾次。
漫長又痛苦的午休終于結束,下午是自由玩樂的游戲時間。一大群小鳥兒撲棱棱涌到外面的活動區,瞬間停滿秋千滑梯和沙坑。
有好幾個朋友過來拉云亭的手,喊他去滑滑梯,加入老鷹抓小雞。云亭搖搖頭,走開到無人處。
那個小女孩蹲在地上,用木棍兒戳爬來爬去的螞蟻。
“儂勒組撒?”
廖簪星回頭看了他一眼,丟掉木棍站起來。她不緊不慢調整了一下肩上印著某某考古研究所的布包,懶洋洋掃視這個陌生小男孩。
穿著白t恤和卡其色背帶短褲,褲管下的兩條細腿上還歪扭蓋著創可貼。唇紅齒白,膚色也白,漂亮得跟小姑娘似的,講話是糯糯的奶聲奶氣。黑眸水潤,眼尾下垂,好像隨便欺負一下就會哭出來。
她這么想,也這么做了。
“說普通話。”
“……對勿、對不起。”第一次做搭訕這種事,對方又有點兇,云亭藏在口袋里的手心都沁滿了汗,“我是云亭……你叫什么呀?”
她說她叫廖曳月,爸爸來這邊工作,她也跟著過來,被熟人塞進這家幼兒園。
下午的日頭還很曬,老師會坐在不遠處盯小朋友,時不時叫過去喝水。云亭也學著觀察對方片刻,目光落到發白的嘴唇,又迅速轉開。
“你想回屋里嗎?我們今天上午畫畫了。”
廖簪星跟著新認識的小朋友,穿過墻繪鮮艷的空曠走廊,到了畫畫的教室。
他翻出自己的畫筆,靦腆地推給她,踮腳在講臺上抽了幾張空白畫紙。又蹬蹬跑去角落飲水機,用一次性紙杯給她接水。
他們頭碰頭認真畫了很久,大抵一起做些什么會讓關系變得親近。云亭和她說了自己的爸爸姆媽,眼巴巴等她也介紹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