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驍默不作聲地背著男人往外走。
李南柯蹦蹦跳跳跟在旁邊,幾次歪著腦袋打量著趴在謝玄驍背上的男人。
男人閉著眼,蠟黃的臉看起來沒有一點生機。
她總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出了樹林,碰上一個難民迎面而來,手里端著一碗粥。
看到謝玄驍背著的男人,難民跺跺腳。
“老周你又跑去尋死了?你這人咋這么死心眼呢?這三天你都試著死了多少回了?
死不成就說明老天爺不收你,你就別折騰了。”
男人眼皮微微顫了下,并沒有睜開眼睛。
難民領著李南柯和謝玄驍進了最邊上一處帳篷,端著粥送到了老周嘴邊。
“喝點粥歇著吧,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吃一點東西呢。”
老周默默轉過頭,抿著嘴不肯吃。
難民見他這樣,將粥放在了旁邊。
謝玄驍皺了下眉頭,“他是哪個縣過來的?他的家人呢?”
難民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聽說是長垣縣過來的,來的時候是兩個難民抬著一起來的。
說是在路上撿到了昏迷不醒的他,就一起抬到這兒來了。
三日前他才醒過來,從醒過來就一心求死,這三日先后試過跳河,絕食,撞墻,都被人救了。”
難民掃了一眼老周,聲音更小了一些。
“他的家人......唉,聽說一大家子人都沒了,都死在了長垣決堤里。”
謝玄驍臉色微變,下意識看向老周。
老周一動不動躺在角落的稻草堆上,好似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眼睜睜看著一大家子人都死在了洪水里,該有多絕望啊。
他剛才還以為他是因為斷了一條腿......
謝玄驍懊惱地抿著嘴角,往前走了兩步,看到李南柯在老周面前蹲了下來。
伸手戳了戳老周那條空蕩蕩的褲管,確切地說是隔著褲管戳了一下他的膝蓋。
老周的腿輕輕顫了下。
李南柯苦惱地嘆了口氣。
“你只剩下一條腿了,站都站不穩,還不吃飯,怪不得一直死不成呢。”
謝玄驍臉色一沉,上前一把扯住李南柯。
壓著火氣,用氣音低吼道:“你.....你這人,怎么能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你這不是成心刺激他嗎?”
李南柯仰頭,眨巴著一雙葡萄眼,聲音格外理直氣壯。
“我說的都是實話呀,難道我說錯了嗎?”
“你......就算是實話也不能說!”
李南柯撇撇小嘴,“我覺得周爺爺根本就不想死呢。”
“你夠了!”
謝玄驍恨不得將她叭叭的小嘴兒給捂住。
一直閉著眼睛的老周猛然睜開眼,呼吸急促,眼神憤怒地瞪著李南柯。
“你個小丫頭懂什么啊?我做夢都巴不得立刻死去,我要去和全家人團聚,我要向他們懺悔!”
“可恨我現在斷了一條腿,成了一個廢人,連自己走路走做不到,不然我早就死了!”
“蒼天無眼哪!”
老周胡子激動地翹著,抬手頹然又無力地捶打著自己的右腿。
李南柯瞪圓了眼睛。
“斷腿怎么啦?謝家哥哥剛才都說了,軍營里斷胳膊斷腿的人有的是,人家照樣能做事。
我要是你,立刻就會端起這碗粥喝掉,養足力氣,練好一只腳走路,到時候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你現在這樣不吃不喝,連自己去死都做不到,可見不是真心的想死!”
“你....你!”
老周激動地坐直了身子,大口大口喘著氣,指著李南柯的手氣的不停打哆嗦。
想說什么,嗓子又干又疼,一個字也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