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這話,陳小富徐徐站了起來!
就在蕓娘和二皇子的視線中,他拱手一禮,又道:
“在此吃了殿下的一杯茶,便是對殿下的感謝,至于那席面……我就不能吃了!”
他說的不是不吃了,是不能吃了!
“監察院將是所有衙門的眾矢之的!”
“它會在這樣的暴風雪中成立。”
“而我陳小富這個監察院御史,只能心領殿下的美意,卻無法接受殿下的友誼!”
“只能告辭!”
二皇子殿下視線一凝:
“定王給了你什么許諾?”
“殿下還是對我不太了解,我受陛下之命,當為陛下效命!”
“我陳小富不選邊,不站隊,持大周律法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我只能是個孤臣!”
“孤臣,就是孤獨的臣,就是沒有朋友的臣!”
蕓娘眼里露出了一抹敬佩之意,但她的手將那裙擺卻抓得更緊了一些。
倒是亭外的那位陳公公聽到這席話露出了一抹濃濃的嘲笑。
孤臣,這位小陳大人是書讀傻了吧?
歷朝歷代倒是有自詡為孤臣的人,但誰能落個好下場?
二皇子忽的哈哈大笑:
“好!”
“好一個孤獨的臣!”
“好一個沒有朋友的臣!”
“陳小富,你這朋友本宮還交定了!”
“本宮也不為難你,你只管對申叔泰和左相動手,本宮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多凌冽的手段!”
“你去吧,本宮獨自飲酒也有趣!”
陳小富拱手一禮,微微一笑:“再次給殿下提個醒……莫要讓血濺到殿下的身上才好!”
他轉身,撩開了紗幔走出了這亭子。
就在陳公公的視線中,他向前方的車隊走去。
初時他埋著頭,走得很慢,背也微微有些勾。
但數息之后,他抬起了頭,挺直了背,步履漸漸堅定,迎著這風雪走得越來越快,似乎也越來越穩。
就在這北城門的城樓上。
也有一個老太監陪著女皇陛下站在這里。
女皇背負著雙手,任由這風雪撲面,她微微瞇著的眼一直看著那個在風雪中執著前行的人影兒。
城樓很高,風雪很大,那個人影兒就顯得很小也很模糊,但女皇知道那就是陳小富!
“魏奴兒,”
“老奴在!”
“你說……他怎么就沒有吃了那桌席面喝上幾杯酒再走呢?”
魏奴兒佝僂著身子,手里撐著一把巨大的黃羅蓋傘為女皇陛下遮擋著風雪。
他沉吟三息,低聲說道:“回皇上,老奴以為這便是小陳大人與眾不同之處了。”
女皇微微一笑:“說來聽聽。”
“皇上,小陳大人深知肩上的重擔,他應當是很清醒的認識到不能與二殿下走得太近……”
“老奴的意思是,他知道不能與任何大臣走得太近……畢竟監察院這個衙門很特殊,小陳大人的身份很敏感。”
“這便是知進退。”
女皇陛下沉吟片刻:“可他畢竟還是入了那亭。”
“這個……皇上,亭里畢竟是二皇子殿下!”
女皇:“……”
“他入亭是給天家顏面,他離亭,是因心中操守。”
魏公公頓了頓又道:
“還是皇上英明!”
“監察院要想真正的監察百官,監察院就只能是一個孤獨的院子,小陳大人……就只能是一個孤獨的臣子!”
這句話本沒有錯,可偏偏女皇陛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面色忽的一寒。
她想起了皇宮西北角的那個同樣孤僻的院子!
那個院子里面,也有一個孤獨的臣子!
魏奴兒雖站在女皇的身后,當他說出了這句的時候,他似乎覺察到了女皇的異樣,他微微抬眼,那雙老眼看了看女皇的后背:
“陛下,小陳大人與老鬼是不一樣的!”
女皇的語頗為冰冷:“哪里不一樣?”
“老鬼就是個鬼,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鬼事。”
“但小陳大人是人!”
“他不會走在陰暗的鬼路上,他只會走在人間的正道中!”
女皇面色一暖,嘴角又微微一翹:
“真的么?”
“老奴以為是。”
女皇深吸了一口氣:
“他就要入帝京了。”
“那朕就看看他如何走在這人間的正道上!”
魏奴兒又躬身一禮:“陛下,人間正道多風雨……小陳大人需要一把傘!”
女皇沉吟三息,“那你現在就給他送去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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