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遇只得丟下陳圓圓,灰頭灰臉地回了江南。
陳圓圓無處可去,又只會唱戲,于是應武陵樓之邀,成了武陵樓的鎮樓花魁。
今夜有陳圓圓的戲,慕名而來的賓客如云。
誰知眾多賓客等了半個時辰,遲遲不見陳圓圓露面。
于是很多人開始鼓噪起來。
坐在東面的一名南方豪客,更是不滿地大聲怒罵。
“蠎二,坐下,少給我丟人現眼!”同桌的一名男子厲聲呵斥,那豪客這才悻悻入座。
被稱作‘蠎二’的豪客,正是鄭芝虎。
這人天不怕地不怕,敢訓斥他的只有一人人,那就是鄭芝龍。
這次崇禎班師回京,各鎮、衛所參將以上的將官,除特殊情況外,其他一律進京觀禮。
鄭芝龍、鄭芝虎等人也奉命入京。
今天來武陵樓,本來是想開開眼,沒想到卻空等了這么久。
脾氣暴躁的鳥糞專使鄭芝虎,當即就發作了出來。
武陵樓的老.鴇急忙出來解釋。
原來是東廠來人,將陳圓圓叫去說事,這才遲了,并非有意冷落客人。
聽了這個解釋,其他客人都不敢再鼓噪。
一幫來自翰林院的翰林,卻是不干了。
王承恩那個閹貨,該不是想打陳圓圓的主意吧?
大明的翰林清貴,以后都是位列朝堂的高官,并且文官與太監是天生的對頭。
幾名翰林借著酒興,擼起袖子朝后面走去,準備找東廠的人評理。
這時,一名女子邁著蓮步走上臺,下面的客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正是陳圓圓。
一名翰林見她面有淚痕,大聲問道:“陳小姐莫不是受了欺負?”
“剛才東廠來人,給了奴家一首曲子,要奴家唱于諸位恩客聽。”
“不光是武陵樓,京城中所有稍有名氣的青樓勾欄,都得了這樣的命令。”
“奴家剛才試著唱了那曲兒,心生悲傷,這才情難自已,卻不是受人欺辱。”
陳圓圓的聲音清脆、圓潤,把人們的魂兒險些勾走了。
一人好奇地問道:“東廠這是吃飽了撐著,怎么教起青樓唱曲了?莫非是東廠要改行,不當鷹犬,當龜.公了?”
眾人一陣哄笑,心中卻是充滿了好奇。
“這位恩客慎!”
“事情是清華園那邊安排東廠做的,那曲子,也是國師新作!”
陳圓圓的話一落音,周圍瞬時鴉雀無聲。
哪怕是眼睛長在腦門上的翰林們,敢于嘲諷東廠,甚至是對王承恩出不遜。
卻無人敢對清華園中的那位,有半句微詞。
就連鄭芝虎,聽了陳圓圓的話,也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坐直了身子。
“此曲,是國師今日返京途中,偶遇一忠烈之家,心生感慨而作……”
陳圓圓在琴臺后落座,將吳家的事情徐徐道來。
武陵樓內,響起一聲聲嘆息,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
鄭芝虎道:“娘的,咋聽著心里酸酸的……大哥,你的眼睛,怎么紅的跟兔子似的?”
“閉上你的臭嘴!”鄭芝龍冷哼一聲,“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鄭芝虎悻悻閉嘴,悶著頭喝酒。
“諸位恩客,且聽奴家一曲《阿嬤》。”
陳圓圓撫動琴弦,略顯幽怨,卻又裊裊入魂的歌聲,在武陵樓內回蕩。
眾人的心房,受到一次次的沖擊,靈魂受到一次次的激蕩。
“山那邊是什么
是烈士的英魄
是他們拼死保衛的大明國
河那邊是什么
是綿延的戰火”
聽到這里,眾人皆是淚眼婆娑。
鄭芝虎抹了一把眼淚,起身就要離開。
鄭芝龍問道:“你又發什么瘋?”
“心里不痛快,砍幾個紅毛鬼出氣!”
“這里是京師,上哪兒找紅毛鬼?”
鄭芝虎這才反應過來,悻悻落座。
鄭芝龍端起酒杯,沉聲說道:“今日起,我以身為大明軍人為榮,愿戰死海疆,揚我大明國威!”
“俺也是!”
鄭芝虎大聲說道。
然后拿起酒壺,‘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大半。
這時一名翰林忽然站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后將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大步朝武陵樓外走去。
他的同伴不解問道:“玄著兄,你去哪里?”
“尋常百姓之家的武夫,尚且知道為國慷慨赴死,且前赴后繼,無畏生死!”
“我等自幼熟讀圣賢書,又深受國家厚恩,卻終日沉湎風月,豈不慚愧?”
“我張煌,決定效法班定遠,棄筆從戎,明日就入軍備學堂,修習治軍之道,今后為國戍邊開疆!”
那翰林朗聲說道。
同伴難以置信地說道:“玄著,你瘋了不成?”
“大丈夫,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
“人生苦短,瘋一回,又如何?”
張煌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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