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問道:“江本兵的意思,是利用督撫的標營來制衡家丁?”
江東點點了頭,向朱載坖介紹了標營的情況,督撫的標營是從嘉靖二十五年宣大總督翁萬達開始建立的,總督和巡撫開始建立直屬自己的標兵部隊,家丁即屬標兵中的一種。
之前總督雖說是軍隊主帥,但只有調兵權,并不直接管兵,也沒有屬于自己的軍隊。這就造成總督陷入一種尷尬的境地,錯失戰機、指揮不靈、無兵自衛等問題在所難免,建立一支直屬總督的標兵被提上日程。總督所屬家丁很大一部分是起用了一些擁有家丁的廢棄將官。將他們和他們的家丁編入總督、巡撫的標營之中。
后來督撫們也開始招募士卒,加以訓練成軍。這些督、撫、道等官員所屬家丁,一般要委任麾下將官統領,負責傳宣號令、率兵作戰。這些文臣出身科舉,多不諳行陣,能親自沖鋒陷陣的更是極少,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文臣家丁在本質上仍屬武將家丁的范疇。而且,從總督、巡撫到道臣,全面參與軍隊的作戰,也顯示出文官對武將職掌的進一步侵奪。
兵部希望以督撫們利用自己的標營和總兵等武將們的家丁互相制衡,達到維持朝廷對邊鎮的控制。朱載坖對這種做法不以為意,用家丁去制衡家丁,能有多少效果呢?
就像戚繼光后來評價家丁制度一樣:厚養家丁,而以營軍充其役,馳其馬,且聽其騷擾,朘軍食而供之,家丁盛則軍心離矣。
豢養家丁,說到底就是集中大部分的財力和物力訓練出的一支精悍的機動部隊。這樣的部隊雖說戰斗力非常強悍,但是畢竟數量十分有限,只適用于小規模作戰。在短時期內,家丁起到的作用非常明顯,但長此以往,對官軍的發展則是非常致命的。
朱載坖直接指出了家丁的兩個問題:一是士兵層面,將官既然將全部精力集中于家丁這一小部分群體,那么必然導致其余大部分的士兵得不到充分的給養,更無法得到有效的訓練,最后朝廷官軍整體缺乏訓練的局面就慢慢形成;二是軍官層面,將官長期依靠少數家丁出邊,偷竊零騎,把“偷馬、打帳房得功視為制夷之長策,積習已久,這樣的作戰模式很難培養出合格的軍事將領。
朱載坖對江東說道:“江本兵,官軍乃是朝廷經制之兵,用之余堂堂之陣者。而今各鎮又專恃家丁殺賊,所部卒亦不練。想太祖、成祖時,官軍是如此乎?及至大舉而入,便謂虜必不可交鋒,必不可堂堂相對。凡能神出鬼沒,偷竊零騎,挑壕自固,便是好漢,此牢不可破之習也。長此以往,則朝廷之兵,與山賊流寇何異?”
這是朱載坖所不能容忍的,大明為什么最后要亡?就是因為大明官軍和流寇、女真人沒有任何區別,流寇干的,和朝廷官軍干的,沒有任何區別,將領的家丁,熱衷于借百姓的首級殺良冒功,底層的士卒,則希望劫掠百姓,來養活自己。朝廷的官軍,比之流寇尚且不如。
最后的結果那就只能是吃他娘喝他娘,開了城門迎闖王了。所以不管江東認為家丁制度是不是有各種好處,朱載坖都堅持認為家丁制度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