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見了自家的院子,他瞧見了自己的屋子亮著燈。
他怒不可遏,他怒火中燒。
他在山上熬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回來,偷偷潛伏進村子,偷偷殺那么一些人,吃點好的,再偷偷找個暗處隱藏。
他還沒來得及摸進村,先到這個落腳點緩緩神。
結果就發現了自己家被占了!
憤怒之余,尤江嘴角勾起了笑容。
好啊,那就從他家里開始殺!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尤江的笑容凝固。
身后,有人?
他汗珠豆大豆大往下冒。
猛然轉過身。
入目所視,瞧見的卻是一張鐵青色的臉,臉上還有一道符!
那人好高大,一把抓住了他的咽喉,重重將他撞擊在巖石塊兒上,尤江動彈不得。
那人的穿著好古怪,居然是蟒袍?
尤江臉色慘白,且恐懼。
然后他瞧見了抓住他那高大蟒袍身影后的一個人。
一個女人。
“吃那么多人,你怎么能待在柜山村?柜山村的恐懼,就是讓你們弄得不夠純粹了。”
“你得換個地方。”
女人一邊整理著衣服上的泥土,一邊和尤江說。
尤江眼珠子瞪大,臉皮卻在抽搐。
“真是個瘋子,被魘魂捉著還能笑出來。”女人皺眉,眼中顯得嫌惡,不愿意再往前半步。
尤江沒有笑,他是有病而已。
相反,他此刻心顫,恐懼,還激動。
女人!
打開門,跟我走,殺了她!
腦子里莫名就冒出來這樣一段話。
被變成邪祟的短衫男人秦九么襲擊,險死還生,一直熬到今天,尤江也會思考。
為什么秦九么明明要殺他,卻還是說出怎么能走出繞路的方法。
這就有矛盾,有問題。
難道,這秦九么的話,是真真假假?
還是說,話能信,人不能信?
話是真的,人是邪祟?
因此,尤江還是懊惱,自己不該出來的,自己或許真的應該去找找,找一個人,殺了她,就真能出村了?
這種想法,在尤江腦子里縈繞了不下千百遍。
他更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只要殺了對方,就能離開村子?
柜山村這種存在,一定是有人謀劃的。
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能制造出這樣一個恐怖的地方?
此刻,尤江有答案了。
只不過,他動彈不得……
抓住他的那蟒袍人,好重的手,甚至讓他覺得窒息,眼前逐漸發黑。
……
……
夜,暗沉沉的夜。
月,白凄凄的月。
夜月帶來的慘暗,是前所未有的壓抑。
這里是一處廟。
山神廟。
山神像造型詭異,頭發灰白,臉皮泛黃,紅色鼻梁高挺直通印堂,嘴巴尖尖凸起,似是喙子。
這是和柜山村一模一樣的山神廟。
細鐵絲拴著一盞油燈,鐵絲掛在一條自房梁垂下來的經布上。
油燈燃燒出來的燭火很弱小,完全無法將山神廟的黑暗驅散。
地上還有一團篝火,正噼噼啪啪地燃燒著,顧伊人蜷縮在地上,頭枕在羅彬的腿上。
羅彬一不發,安安靜靜地看著篝火燃燒。
他手中還握著一把刀,一把柴刀。
羅彬是很難受了,尤其是先前,情緒爆發,嚇得顧伊人直接發病……
然后,他就清醒了。
崩潰,有用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出現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但羅彬一冷靜下來就想到了,這肯定和柜山背后的人有關!
羅彬不停地告訴自己。
穩!一定要穩!
手要穩,心,更要穩!
快要天黑了。
天黑,會很危險。
因此,他背起癲癇抽搐的顧伊人,一直在山林里走,直至天黑前的一霎,找到這座殘破的山神廟。
好在顧伊人的身上有油燈,他身上有燈油。
亮起了能抵御邪祟的燭火,羅彬才算是松了口氣。
刀尖,在地上劃過,一直重復著寫三個字。
為什么。
羅彬不明白,羅彬不理解。
是,他們出村成功,出山失敗了。
是,柜山是有主人的,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雙手在把控。
可為什么?
羅酆被拔掉指甲,陳仙仙一樣成了邪祟。
他和顧伊人卻安然無恙,會被丟到另外一個地方?
嗤嗤的聲響,不停讓人冒起細密的雞皮疙瘩,羅彬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為什么那幾個字,被他寫了得有幾十遍了。
忽地一下,羅彬反應過來,趕緊拔起刀,他用力吹了一口刀尖,又小心翼翼地用布擦拭。
還好,刀尖沒有磨損的痕跡。
這刀,還是被磨得過于鋒利。
羅彬眼眶紅了。
這一次,他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刻,他心傷。
無論怎么說要穩,心終究是傷了,慌了,痛了,讓人分秒度日,格外煎熬。
“無論為什么……你把我弄了出來……我會回去的……你留不下我爸媽!”
“我發過誓!我——發——過——誓!”
羅彬咬牙切齒,淚水滲透進嘴角,嘴角的血淌出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呼哧一聲,篝火都變得更為洶涌,更為紅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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