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神廟處的村尾往外走,陽光都無法穿過厚重的幽暗密林。
這兒,反倒是有光了。
于黑暗陰霾來來說,光,就是希望?
意味著想要從村尾出村,就只有一直繞路,相反,進村路,才是出村的希望嗎?
“咱們家太久沒有抽到過黑簽了,不知道這兩年,其余中簽的人將路探出去多遠?”羅酆走著,似是自自語。
羅彬清楚,他又在給自己傳遞信息量。
“難說吧。”顧婭不自然回答。
先前她態度就很明確,要和大部分村民一樣以安全為重。
十有八九中簽的村民也就是來這里晃一圈兒,什么都不做,然后回去了。否則村長不會刻意來提要求。
隨后,就是在沉默中趕路。
從初陽明媚走到赤陽高懸,云杉格外高聳,山坡節節攀升,饒是羅彬這年輕人都不停擦汗,顧婭更是吃力,氣喘吁吁。
沿途都有路標,或是在磐石上,或是在云杉樹干上,深深的箭頭指明道路,羅酆會用一根鐵搓在上邊兒加深痕跡。
終于,眼前出現了一間房子。
“第一個落腳點到了。”羅酆重重吐了口濁氣。
顧婭眼中稍有一些欣喜。
羅彬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房子,和村里的磚瓦屋不一樣,這房子就地取材,很多樹干的皮都沒有剝掉,房頂用細小樹干,茅草反復壓實,鋪滿了獸皮,算是能遮風擋雨了。
羅酆推門進去,顧婭喊了一聲:“小杉,快來休息了。”
“嗯嗯,馬上。”羅彬答了一句,再度扭頭看向四方。
這兒太安靜了,幾乎聽不到蟲鳴聲,陽光直曬在臉上,眼中有了些光斑。
羅彬承認,自己想當然了。
初一十五抽簽探路,他只認為,去探路一天就差不多了。
結果走到這落腳點,就到了中午。
從這里返回的話,都得是傍晚,這只是趕路的時間,探尋的時間呢?
這里只是第一個落腳點,必然還會有后續的落腳點吧?
多想無益,既來之,則安之。
羅彬這才轉身進了屋內。
木屋只有一間,大約十來平,很緊湊,一張寬床就占據了不少面積。
顧婭坐在床邊,不停的捶腿。
羅酆則坐在床頭一張椅子上。
“這里還挺干凈的,蛛絲網都沒有。”羅彬笑了笑說。
“是挺干凈的,至少最近,中簽的人都只是到了這里,第二天就回來了。”羅酆回答。
一時間,羅彬凝噎。
“稍微歇歇腳,吃點東西,我們繼續走,天黑之前要走到最后的落腳點。”羅酆再道。
顧婭抬頭,微張嘴,欲又止。
羅彬清楚,本身,她大概率想走到這里就停了,只是自己發現村中的其余隱患,再加上羅酆的一些勸說,才讓顧婭稍稍改觀,一家人得找出路。
人是會動搖的,面臨眼下危險難關的時候,就會想著先熬過去糊弄過去,不過,顧婭最終還是沒說話。
午飯是簡簡單單的白面餅子配咸菜肉干。
吃完喝完,又小憩了一會兒,羅酆便喊出發。
這一路走走停停,夕陽出現時,走到了第三個落腳點。
此處房子要比最開始的小,孤零零地立在山坡處,周圍老樹虬結,陰森感很強,旁邊居然還立著十幾座墳包。
“明天再往前吧……”顧婭小聲說。
“不行,這里夜晚太危險了,來得及的。”羅酆警惕地扭頭四看。
羅彬心里咯噔一下。
夜晚的危險,不就是邪祟嗎?
只要不開門,不開窗,克制住自身,邪祟又能怎么樣?
羅酆這架勢,居然還有別的東西?
這些墳包,就是曾經探路到這里,沒能回去的村民?
“要稍微快一些了。”羅酆低聲說完,便拉著顧婭走。
“別嫌棄爸啰嗦,在這里,除了咱們一家人,不會有別人的,天黑之前你看到的人,對你呼救也好,招手示意也好,千萬別靠近。”
“就算你瞧見了熟人,那都不是熟人,曉得了不?”
羅酆是一邊走,一邊和羅彬交代。
羅彬默默記下信息量,只是身上起了很多細密的雞皮疙瘩,明明還沒發生什么事情,那股毛骨悚然的勁兒就來了。
“非要把一家人都弄來探路?明明像是媽這樣的婦女,可以留在家中的。”羅彬幾乎和羅酆并肩走,他語氣中透著一絲對村長規則的質疑。
“是可以,那就沒人好好探路了,都會擔心老婆孩子在家里的安全,都在身邊會好得多,尤其是,如果能找到出口,就能一家人都離開,有干勁兒的人,就會更有干勁兒。嗯,如果當家做主的男人都死了,女人和孩子留在村里也是拖累。”
羅酆這一句話的回答,差不多就說出這規則至少三個針對性。
顧婭太緊張了,并沒有發現羅彬這問題,有些“明知故問”。
羅彬只是沉默。
因為規則,有些冷血,有些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