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死寂,落針可聞。
為巡日司鞠躬盡瘁嘔心瀝血的南震天逝去,司內眾人無不悲痛。
悲愴如無形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神獸逐日低低嗚咽一聲,碩大的頭顱輕輕蹭了蹭南震天垂落的手,又轉向李七玄,金色豎瞳中,有如人類一般的情緒波動。
李七玄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
他凝聚風雪之力鑄就暗金色的冰棺,將南震天的遺體安置于其中。
鞠躬默哀。
轉身,面向殿內肅立的巡日司各級主官、精銳武士。
目光緩緩掃過。
一張張面孔,或悲憤,或茫然,或帶著希冀,皆望向他。
血晶燈的光,將眾人拉長的影子投在冰冷的青銅地磚上,如同傷痕累累的巨獸。
李七玄緩緩地開口。
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回蕩在大殿之內每一個人的耳中。
“諸位,即日起,我為巡日司大主司。”
“我對南大主司允諾,在執掌巡日司期間,定會全力以赴為司內所有精忠之士撐起一方天地,他日司內若有英杰崛起,自會將大主司之位歸還。”
“眾人各歸其位,各司其職。”
“巡日司照常運轉。”
“若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可隨時告知于我。
李七玄字字沉穩,聲音帶著令人振奮的力量。
眾人緊繃的心弦,仿佛被這聲音熨平了些許。
沉默片刻。
整齊劃一的甲胄碰撞聲響起。
“遵大主司命!”
一眾巡日司主官的聲音起初低沉,隨即匯聚成一股洪流,帶著決絕。
眾人依序退出大殿,步伐沉重卻堅定,重歸各自崗位。
殿內。
只余十數名核心主官。
新任大主司李七玄,端坐于象征權柄的玄鐵主位。
光影在他冷峻的側臉上分割。
殿外,神京城喧囂混亂的聲浪隱約傳來,更襯得殿內死寂。
他屈指在冰冷的扶手上,輕輕一叩。
“鐺!”
聲音不大,卻如金鐵交鳴,在大殿空曠中激起回響。
“各位,司中可有積壓未決之事?”
他目光如實質般掠過眾人:“無需顧慮,但講無妨。”
短暫的沉默。
空氣仿佛凝固。
幾位主官眼神閃爍遲疑,嘴唇翕動,卻無人先開口。
互相交換著眼神,盡是遲疑與苦澀。
李七玄眉頭微蹙。
周身氣息無形中沉凝一分。
“嗯?”
李七玄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像冰棱刺破寂靜:“看來,是有的。”
有人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如同點燃了引信。
下首,一位鐵塔般的壯漢猛然踏前一步。
“咚!”
壯漢單膝重重砸在青銅地磚上,震起微塵:“大人,卑職坎水區鎮守使蕭鐵骨,有話要說。”
李七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蕭鐵骨身材魁梧如熊羆,古銅色臉膛上疤痕交錯,目光卻如磐石般堅韌。一身玄黑色巡日軍制式甲胄,肩甲處一道深深的裂痕猶新,顯然經歷過慘烈廝殺。
“說。”
李七玄道。
“稟大主司!”
他聲音嘶啞,帶著壓抑的悲憤:“總部情報司司長柳若絮大人深陷鐵碑司黑獄,已逾半月,我等…營救無門,情況危急。”
此語一出,殿內溫度驟降。
如同打開了泄洪閘門。
另一位面容清癯、身著文官袍服的主事鄭桐,聲音顫抖著補充:“城西衛所主官趙剛,因執法沖撞了‘血藤神’座下行走,被…被當街格殺,曝尸示眾!”
“城南三處靈礦礦場,被‘怒巖神’信徒強行占據,守礦的兄弟損失慘重,被強行扣押當做是礦奴!”
“司中在朱雀大街的庫房、西市的兩處產業,已被城中武威侯、靖威侯等幾大豪族聯手侵奪!”
每一句,都帶著血淚。
每一樁,都刻著屈辱。
作為與照夜司分庭抗禮的兩大特權武力機構之一,巡日司最近的局面,用’離析崩塌‘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李七玄靜靜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