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司。
厚重的殿門隔絕了外界聲響,只余下空曠殿宇特有的微涼寂靜。
幾縷猩紅的月光掙扎著穿透高窗的琉璃,在冰冷如墨的玄武巖地磚上投下斑駁如血的光暈,更襯得此處幽深。
米粒纖瘦的身影立在這片光影交錯中,仿佛一株初雪壓枝的青竹。
一抹稍縱即逝的悲傷,藏于眼底,在蒼白臉頰上凝成淺霜。
“不埋怨。”
她的聲音清冽如冰泉撞擊,回蕩在空曠的大殿里:“她賜予我生命,已是最大的恩德。”
云隱月心頭一緊,像被無形的手攥住。
少女挺直的脊背里藏著怎樣的孤韌?
那故作平靜下分明是深淵般的痛楚。
心疼如藤蔓纏繞。
這位傳奇大主司探手入袖,動作珍重得如同捧起易碎的晨露。
“孩子。”云隱月的聲音放得極柔,道:“你娘留下了物件,在我這里保管至今。”
她的指尖觸到那物,眼神復雜交織。
一個樸素的粗布娃娃被輕輕托出袖籠。
靛藍粗布洗得泛白,土黃布片拼成簡衣,針腳卻細密如星子排列,藏著無盡心血。
“她熬了三夜縫的。”
云隱月指尖撫過那些密實的針腳,仿佛觸碰著過往的溫度:“這個娃娃里面…藏著她一滴本命精血,還有她最后的意志,帶在身邊,她可以為你替死三次。”
米粒的目光瞬間凝固在娃娃上。
她接了過來。
當它被放入掌心,粗糲布面竟傳來奇異的暖流。
那溫意猝不及防,自指尖直竄心窩。
像被母親冰涼又溫柔的手,隔著歲月緊緊攥住。
一種源自血脈的悸動在胸腔震蕩。
她下意識將娃娃攥緊,指節微微泛白。
粗布蹭過皮膚,細微的摩擦聲在寂靜中異常清晰,仿佛低語。
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
她猛地將臉埋進娃娃小小的頸窩。
粗糙的布料吸走了眼角滲出的溫熱濕意。
“謝謝云姨。”
米粒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云隱月眼中憐惜更濃。
她再次探入袖中,取出一個樣式古樸的儲物袋。
袋身流淌著暗銀光澤,觸手冰涼沉重。
“這是第二件。”
她的語氣柔和的道:“你娘昔年,在你還未出生之前,也曾為你準備良多。她曾耗費無數心血,踏遍九州險峰深壑,只為集齊三十六種蘊含天地精粹的罕見金屬本源礦石。”
“她以故鄉秘傳的禁忌之術,耗盡本源心血,將這些礦石淬煉提純。”
云隱月說著,手腕輕抖,袋口微傾。
剎那,三十六道純粹到極致的銀芒如活物般流瀉而出!
刺骨的鋒銳之氣瞬間彌漫大殿,空氣仿佛被無聲切割。
亮銀色的金屬長條靜靜懸浮袋中。
每根約三寸,光華內斂。
表面光滑如鏡。
內里卻似有液態銀輝緩緩流淌奔涌。
它們無聲嗡鳴,彼此呼應,形成奇異的力場。
冰冷的銳氣刺得米粒裸露的肌膚泛起細密粟粒。
“用你的養吾浩然劍秘術,日夜淬養、祭煉它們。”
“終有一日,它們將化為三十六柄與你心意相通、護你周全的玄氣飛劍。”
云隱月的話語里寄托著沉甸甸的期許。
米粒凝視著袋中流轉的寒光,指尖無意識擦過一枚劍胚棱角。
冰寒刺骨,卻又蘊含磅礴生機。
“我明白了。”
她小心收好儲物袋,沉甸甸的,仿佛裝著星辰的重量。
“我今日便在此祭煉,煩勞云姨護法。”
米粒盤膝坐于殿心,閉目凝神。
三十六枚劍胚環繞身周,懸浮空中,吞吐著微芒。
殿內氣氛肅然。
云隱月靜立一旁,為米粒護法。
……
……
巡日司總部衙門。
李七玄的到來,使得整個巡日司衙門像被投入石子的靜湖,瞬間蕩開振奮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