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贏開始越發的喜歡黑暗,已經很久很久不再照鏡子的人,哪怕外表收勢的再干凈,也藏不住心理陰沉的森森郁氣。他沒了一開始回到邵家時的意氣風發,有的只是身處深淵而想要把所有人都墊到他身下的冰冷念頭。
他無疑是強悍的,無論是從精神還是肉體。就在雷鋮鋒特別擔心他會因情緒問題而影響到他的康復訓練時,他已經心如止水的從古世勛手里接回屬于他的擔子,而那時候距他醒來,僅僅過了一年不到。
也許是突遭了這樣一場變故,還不滿二十歲的展贏褪去了周身全部的色彩,沉淀出讓人望而生畏的絕對沉穩。坐著電動輪椅的腰板時刻筆直,因為肌肉萎縮而消瘦的身體在經過一年多時間的復健后慢慢彭起健康的痕跡,無法隨心控制的右半邊身體被機械架死死固定,以堪稱自虐般的過度矯正。
他不再出現在人前,可邵氏每一次的大型會議里都會有他的位置,那里安置著攝像頭跟視頻會議所需的ipad,每次會議邵成別管怎么掩藏,都不免露出僵的硬難看的臉色,又不得不虛偽的在人前裝出一副大度慈祥來。
利益是最好的春藥,在層層鈔票的號令聲里,所有的股東都對展贏的存在叁緘其口。
近一年的時間,邵氏內部股東出現了兩次大變動。展贏收了萬瑩名下關于邵氏的全部股份,又以融資的名義大幅從所有股東手里奪取了一波。
為什么是全部的股東?當然是因為邵成不肯獨自減股負擔整個邵氏的盈虧,便硬是從現存的股東里狠擠出幾攤血。也有表面硬氣不肯的,私下聯系展贏報以高價。可想要在商場上立足,盲目的給足利益只會養出不知感恩的白眼狼,這道理邵成懂,展贏自然也懂,這時候就免不了需要使上一些手段了。
爺孫倆不論在明還是在暗都較上了勁。邵成有的,是熟練的手腕、人脈跟強勢作風;展贏有的,卻是謹慎的思慮、堅定跟好像永無止境的金錢。錢是個相當可怕的物品,當它深不見底的時候,對那些嘗慣了其中滋味的老饕們有著無可比擬的誘人吸引力。
為利聚,為利散,為利揮刀向彼方。
邵成被展贏磨刀霍霍,很久都不曾有過的壓力讓這個六十過半的硬朗董事長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疲老。他一直自認精力充沛,既能游刃有余的制衡著整個邵氏,又能一把管束邵家,從來沒人能忤逆他、沖撞他,更從來都沒有人能把他逼得步步緊退。他有時候實在想不透自己怎么就會走到了現如今這種處處都是迷障的地步,好像……從展贏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決定就全都的錯的。
他聽說邵澤被人從國外帶了回來,可直至今天,他都沒再得到跟邵澤相關的任何一點兒消息。就在昨天,展贏囂張無比的帶著幾個人搬進了他的大宅,這也是車禍后他們爺孫倆第一次面對面。
一場關于別人的致命車禍對邵成而不過就是一場事故而已,可展贏卻充滿惡意的把車禍的結果攤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記憶似乎還印留在展贏跋扈的不給他留絲毫情面的時候,而面前的人,就那樣把他記憶中的臉撕毀了,換上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邵成第一次在人前顫了手,也是第一次不得不直面這個被他刻意遺忘了的親孫子。
展贏坐在定制的電動輪椅上,曾經那副令人印象深刻的五官,右半邊的臉已經被扭曲的傷疤附上一層兇殘的印記,板正的肩膀跟背脊讓他呈現出與數年前近乎一模一樣的氣勢,放置在輪椅兩側扶手的手上都帶了黑色手套,然后,一派輕松的笑著跟他問好。
展贏把自己當成了攻擊性武器的一環,他現在的樣子,哪怕落在不相關的人眼里都會生成一股不明的震懾力,更何況是從頭參與到尾,更連細枝末節都一清二楚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