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處機插嘴道:“只怕我師父說真經所載是墨家武學,大師便對墨學亦有所研究。”王重陽向丘處機瞪了一眼,轉頭又向悟空道:“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悟空道:“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王重陽道:“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悟空應聲而答:“朝菌不知晦朔,惠姑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
悟空對答如流,倒也出乎王重陽意料,但轉念又想,《道德經》與《南華經》雖是道教寶典,但教外人研習,亦無不可,于是又道:“呂曰:‘所謂大道者,何也?’”悟空答道:“鐘曰:‘大道無形、無名、無問、無應,其大無外,其小無內。莫可得而知也,莫可得而行也!”王重陽見難他不到,隨口又道:“凡論心之道,若常湛然,其心不動。昏昏默默,不見萬物;冥冥杳杳,不內不外。無絲毫念想,此是定心,不可降也。”悟空不假思索,隨即答道:“若隨境生心,顛倒迷惑,尋頭覓尾,此名亂心也。速當剪除,不可縱放,敗壞道德,損失性命。行動坐臥常勤降,聞見知覺為病患矣。”
王重陽甚感詫異,前一句是引用道藏中的《鐘呂傳道集》,那也罷了,后一句所引者,乃是自己所著的《重陽立教十五論》,而對方卻隨口應答,看來此人在道學上的修為,不下于丹陽與長春二子。向悟空打量一番,但覺他樸實厚道,眉宇間充滿慈祥和藹之氣,倒不像那些奪經欲以橫行天下的惡人。心道:“不管怎樣,此事牽連太大,經書是不能給他看的。”說道:“大師果然對道學深有研究,但既已置身佛門,何以對道家武學念念不忘?”悟空道:“貧僧修行低淺,未能做到心如止水,懇請真人成全。”
劉處玄感激悟空救命之恩,在旁替他著急,向王重陽道:“師父,大師又不是逞強好勝之徒,您老人家就借給他看吧。”丘處機卻道:“劉師哥此差矣,《九陰真經》為禍武林,事關重大,豈能輕易借給外人!”悟空道:“那么王真人要怎樣才肯相借?”丘處機搶先道:“很簡單,當年華山論劍,誰的武功最強,經書就歸誰所有,大師只要打贏我師父,莫說相借,就是送給你也沒問題。”王重陽忙喝了一聲“處機”,向悟空道:“這樣吧,大師只要斗酒勝得過在下,經書便雙手奉上。”悟空略一沉吟,道:“好,為觀經書,貧僧只好不自量力斗上一番了。”
悟空隨口答應,王重陽倒也頗為意外。他提出斗酒,倒不是自恃酒量深厚,而是想以喝酒犯酒戒為名,好叫悟空知難而退,哪知悟空冒著破戒的罪過,亦要奉陪到底。
王重陽道:“大師,你這又何苦呢?”丘處機接口道:“是啊,又破酒戒又看不到經書,卻又何苦?”悟空并不理會,說道:“山腳下有一家小酒店,咱們這就走吧。”
無奈一既出,駟馬難追,王重陽只得帶同眾弟子與悟空一起下山,來到嵩山腳下的小酒店里。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