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恰好也向他望過來,趙憶叢笑了笑轉過頭去。女孩也就低頭和身邊的人的人說話了,還不時的笑出聲來。聲音清脆的好象出谷的黃鶯,耳朵著實享受的很。
這時,樓梯口出現了一對父女。趙憶叢的眼睛不由一亮,這不是當年自己剛到盧龍時遇見的那對賣唱父女嗎?
照例先由老漢說上幾句開場白,之后那個少女開始唱歌。她的聲音似乎更為圓潤了,高低之間錯落有致,好比珠落玉盤,泉水丁冬之聲。這絕對是能夠直達人心,引起共鳴的聲音,唱完之后四周掌聲一片。
待老人收賞錢到自己這里,趙憶叢微笑道:“老人家還記得我嗎?”老人端詳了一會激動的叫道:“公子不就是我父女初到此地時幫助我們的人么?如此恩情怎么能忘。”又叫小翠快過來見禮,小翠過來深深道個萬福,眉目間似乎有著無限的風情。
老人確實是高興了,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的樣子,趙憶叢也笑道:“想不到故地重游又遇見你們,當日不過略盡綿薄之力,你們怎么還念念不忘,對了,你們怎么還在這里?”老人解釋道:“我們看此地比較富庶賺錢容易,就長住下來了,準備有一些積蓄再回老家去。”
旁邊有人接口道:“這位老漢說的對,我走南闖北去過的地方可算是不少了。生活這么好的卻是少見,張公治下真是一片人間樂土啊!”此話一出,立刻有很多人附和起來:“張公真是菩薩一樣的人呢,從沒見過哪個官兒能像他這樣愛護百姓的。依我看家里供奉的神位應該換上張公才是,那些神仙什么時候幫過我們,我們的幸福生活不都是張公給予的么?”
看到這些,趙憶叢更加的佩服張全義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能讓百姓如此敬仰絕對算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其實趙憶叢從來不相信張全義像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與世無爭,只是守土一方為萬民謀福,相反他倒認為越是埋藏的深,此人就越發的可怕。如果有一天他把自己的實力與野心全部展現出來,一定會令天下為之震動。
不覺間心思突然就轉到了如果他是自己的的敵人該如何應對的問題上,自己可能連一分勝算都沒有吧,想到這里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細微的舉動卻沒瞞過那個少女的眼睛,只見她學男子的樣子遙遙拱手道:“兄臺你好像對方才贊譽張公的話不太贊同,請問你有什么其他見解么?”
奇怪了,她怎么能知道我的想法呢,趙憶叢很是奇怪,笑道:“我沒什么意見呢,不知姑娘何以有此一問?”被揭破女扮男裝并沒有什么不安,可能本也沒想刻意隱瞞,那女孩兒反而隨意的卸去了偽裝,頓時一張精致的就像畫出來的臉展現在眾人面前,粉雕玉啄一絲瑕疵,樓內頓時一陣驚嘆。
“可是我明明看見你皺眉頭,好象很不以為然的樣子。”那女孩兒正色問道,至于樓內的驚嘆聲根本沒放在心上,也許對這種情形早就司空見慣了。趙憶叢仍舊淡然的笑著:“就算我皺眉了,姑娘你又如何能一口斷定我就是對張公有意見呢?也許只是習慣動作也說不定。”
“感覺,純粹的感覺。”那女孩兒平靜地說道:“我的感覺一向很準,兄臺就不必隱瞞了。而且張公向來從諫如流,從不忌諱有人談論自己的過失,所以你也不必有什么顧慮。”睜著一雙妙目看著他又道:“除非兄臺只是出于嫉妒,否則我覺得沒什么不可以說的。”這如樂曲般的聲音仿佛帶著無法抗拒的魔力,眾人都不由自主的跟著點頭。
“這樣我就胡亂說幾句吧。”見到這種情況,趙憶叢忍不住道:“在張公的治理下社會安定,飽受戰亂的地方也變的富庶起來,這確實是很高的成就,但難道這不是身為父母官的本分么?”
見眾人變的安靜下來,又道:“我覺得做到這個地步只能說是稱職而已,因為其他的地方官不稱職所以張公才顯得很突出。如今天下動蕩,朝廷也不安定,不是黨爭就是宦官為禍。各地有識之士無不側目,期待有人站出來結束這場浩劫。而張公坐擁二州之地,戴甲之兵數十萬卻清凈無為,置于事外。試問這是一個良臣的應有之舉嗎?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實力不及他,卻敢于在這天下噤若寒蟬之際,挺身而出上表怒斥宦官亂國,義正詞嚴,正氣凜然。使天下人感到尚有人敢于對抗這黑暗的時代。這就是光明,他給了人們一絲希望。而仇士良等也為之恐懼,氣焰收斂。試問:張公此時又在哪里?”
越說越是義正詞嚴,說到最后趙憶叢更是開誠布公:“近者,鎮州李罕之貪婪殘暴,治下的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連隋文帝都說過這樣的話:江南江北皆是子民,豈以一衣帶水故而不拯之乎?張公卻坐視不理,隔岸觀火,此舉去古人何其遠也!更甚者與李罕之兄弟相稱,要禍福與共,這恐怕已經不是心胸的問題了吧?”說到這里住口不語,打量著眾人。
一些了解時局的人不住點頭,覺得他說的全是事實,但又總覺得哪里有一些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女孩兒看著他的眼神變的有些怨艾,更多的卻是欣賞。半晌才道:“兄臺所聽起來有些道理,可是其實是在強人所難。不知可否告之住處,來日還要登門請教。”
說完這些話趙憶叢已經有些后悔,見她又問起住處,忙推辭著向外走去:“我不過是在此地做客,很快就要離開了,不便相告還請見諒。何況盡于此,也沒什么可說的了。姑娘或許不贊同,但這本是一家之,是非自有公論,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女孩兒緊追幾步說道:“相識即是有緣,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趙憶叢回頭道:“人生之際遇有如水中浮萍,聚聚散散何必強求。何況如你所,如果我們真的有緣,那么不問我也會再見面的,你說是么?”看了她一眼,舉步下樓。
女孩兒還想再追,秋筱雨橫劍立在樓口擋住了她,注視著樓內卻不說話。女孩兒的隨從站起來就要上前動手。她擺擺手示意不必了,轉身坐回去。
秋筱雨也收劍揚長而去。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