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遠遠的就看見周蔚初走來,她起身將周蔚初拉到邊上。
周蔚初這段時間精神很不好,她也不是沒察覺,起初想著是不是醫院太忙,本來護士就是個勞累的工作,但仔細一想總覺得哪里隱隱不對勁,昨天父女倆從醫院里出來臉色都很不好,一個沉默不語,一個故作歡快。
周蔚初的波瀾不驚看上去十分刻意,輕聲問道:“想說什么?”
陳玉見孩子人消瘦憔悴自然是心疼的,憐愛的摸了摸她臉頰,說:“你老實和媽說,是不是在醫院里和誰有什么矛盾,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理的事情,有事就要學會溝通,也許我們不能給你很好的意見也不能幫你去解決,但傾訴出來會好很多。班里學生發生這樣的事情,讓我更加覺得溝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媽,我只是最近太忙太累了,沒事。”
她上次見周蔚初這么無精打采是兩三年前她和那個男人分手之后,有一段時間過的特別消沉。
“你這話和別人說大概他們會信,擱我在這沒有信服度。昨天問你爸什么都不和我說,我也不想在家里問你這些,省得你爸聽見了又說我瞎操心,母女兩個單獨待著也能說說貼心話。”
“我真的只是太累了,真的。”周蔚初不敢看陳玉的眼睛,她低著頭,肩膀微塌。
“也不知道你當初為什么執意學醫,有時候熬夜熬得眼睛都腫了,當初如果聽我的,念師范出來也做老師,日子稍微能輕松點,至少作息穩定。家里條件又不是不好,日子能過得開心才是福氣。”
周蔚初點點頭,始終不敢抬眼。
是啊,日子過的開心才是福氣。她的家庭雖然是重組的,但很和諧,雖然家里不是什么千萬富翁,但至少游刃有余,她擁有了絕大數人羨慕的生活,可她也同時失去了去擁有的權利,仿佛是上天故意收回的。
陳玉嘆口氣,覺得女兒這嘴巴比金剛石還硬。
“累到扛不住了那就休息休息,能不能和別人換班給自己放一天假?下周末你爸正好也有空,我們可以出去郊游。”
可能因為陳玉是教師的關系,周蔚初從小就不敢瞞她什么事,她站在她面前像是透明的,根本沒有秘密,陳玉的眼睛溫和又犀利,總是能精準的洞悉一切。
陳玉拍拍她肩膀,幾下溫柔的撫摸好似千軍萬馬齊踏而來,踩斷她努力克制的情緒,周蔚初依舊不愿意多說,抱住陳玉,靠在她肩膀上哽咽。
“媽......我真好累......我也好害怕......”
陳玉安撫她,等她繼續往下說,可她哆嗦著,再無半個字。
李蔓和裴鄴坤從樓梯口上來,兩個人站在那邊沒動,李蔓怔怔的看著擁抱的周蔚初和陳玉,那一聲‘媽’叫的那么顫抖,李蔓耳邊嗡嗡的,她覺得自己可能耳鳴了。
裴鄴坤不知道陳玉是哪位,還以為是李蔓看到周蔚初心里不愉快,摟著她肩輕撫幾下,說道:“就當做沒看見吧,我陪你去那邊坐一會。”
李蔓扯住裴鄴坤衣角示意他停下。
“怎么了?”
李蔓說:“你剛聽到周蔚初喊她什么了嗎?”
裴鄴坤不明所以,“什么?”
他一心都在她身上,哪管得著別人。
李蔓忽的一笑,極淺極淡的一笑,彎著的嘴角被走廊里蠕動的冷氣凍住,“周蔚初喊她媽,她......喊她媽......”
裴鄴坤目光飄向周蔚初的母親,那女人是齊耳短發,眉清目秀,看起來不像是尖酸刻薄的類型。
“咱先不管這些,行嗎?她們的事和我們也沒關系,先等吳巧的手術結果。”
她現在情緒低落,碰上周蔚初母女無意是在洶涌的海底引燃導彈,也許一點燃,所有的風平浪靜都將不復存在。
李蔓搖搖頭,“不是的,鄴坤,我覺得我們好像被上天捉弄了一般,這世上真的有因果報應吧,你說,怎么就這么巧。”
“你在說什么?嗯?”裴鄴坤扳過她的身子,抬手將她的發勾到耳朵,四目相對,企圖在她眼中尋找答案。
李蔓還未開口,便有人先給了答案。
陳玉幫周蔚初摸眼淚,說了幾句傻孩子,轉眼看到李蔓,知道李蔓心里不好受,看她的眼神軟了幾分,周蔚初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心中一刺。
又是她和裴鄴坤。
裴鄴坤勾完頭發又摸了摸她腦袋,舉止溫柔親密,他似乎在說話,話畢寵溺的捏了捏李蔓鼻子,眼里的愛意一覽無余。
陳玉笑說:“小蔓,這你男朋友啊,之前都沒聽你提起過,談了多久了啊?”
裴鄴坤眉頭一蹙,怪不得李蔓反應奇怪,原來她們認識。
周蔚初站在陳玉身后滿臉的看不懂,李蔓看著她多變的表情緩緩的笑著,想象不到是嗎,她也想象不到,兜兜轉轉,原來世上真有這么蹊蹺的緣分。
李蔓說:“沒多久,陳老師。”
不經意的一句陳老師點醒裴鄴坤和周蔚初,前者想不到周蔚初的母親和李蔓是同事,后者想不到李蔓和母親竟然有交集。
很顯眼,陳玉并不知道她是李建忠的女兒,李蔓猜,李建忠大概從未詳細的和陳玉提起過她或者黃美鳳,他不愿意將他的過去拋在他心愛的女人面前。
陳玉不知情,自然道:“你男朋友長得很俊,以后結婚請不請我喝喜酒啊?”
裴鄴坤微微揚眉,這話實在尷尬,他沒法接。
李蔓先前為吳巧的事流過淚,眼圈有些紅,她很平靜的看著陳玉,微紅的雙眼看起來沒有絲毫脆弱,反而多了幾分決硬,如同卷在刀刃上的血。
李蔓說:“照理來說,我結婚是要請你的。”
李蔓的話里滿是諷刺,周蔚初不傻,拉住陳玉胳膊氣急道:“媽,她在耍你呢!什么請不請的,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李建忠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