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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前殿的歡歌笑語已然逐漸淡消,疏真倚坐窗前,涼風撲面之下,卻無半點睡意。
仿佛與她心有靈犀,房門被輕輕推開,毫無聲息,卻是利落堅定。
朱聞一身酒意,眉目間卻是冷靜無波,黑眸在昏暗中熠熠發光。
“你回來了……”
疏真緩緩回頭,手中卻并不見她從不離身的繡針,纖指之間滾動著的,乃是一只小小宮燈。
宮燈甚小,紗絹之外貼了米珠,兩邊圓滾滾兔子耳朵豎起,煞是可愛,只是顏色淡褪,不復光鮮。
朱聞靜靜看著她,“不過是一盞燈,你若是喜歡,只管問掌事女官要,何苦拿這過完節即將丟棄的?”
疏真微微一笑,冷風吹起她的裙角,紛飛宛如天邊云絮,她低下頭,輕聲道:“這燈也怪可憐的,過完了節,人們沖著它許完愿,就將它拋置腦后了……”
這一瞬,朱聞不知是為什么,只覺得她聲音中帶著一種難的惆悵黯然,將窗外的月光都染就凄涼。
“你若是喜歡,今后每一年用過的燈,都給你掛在檐下,讓你看個夠。”
仿佛被這陣黯然勾起了魂魄,他鬼使神差地如此說道。
今后……?
疏真幾乎失笑,這般說辭,倒好似彼此之間,有長長久久,熱熱鬧鬧的歲月可待……
可人與人之間,本就是萍水相逢,不過一程一時,又哪來的什么“今后”呢?
她瞇起眼,想起昔日在京城時那些笑謔戲語,幾乎要大笑出聲,卻終于忍住了,只是仔細打量了一番朱聞,先發制人的問道:“瞧你氣色不好——是遇見了什么人?”
朱聞默然,只是走近她身畔,接過那盞宮燈把玩,良久,才道:“我遇見了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是數年來的第一遭。”
他迎著她詫異的目光,微笑道:“我沒跟你說過嗎——其實我也是王后親生的,只是被抱給側妃鄭氏撫養,這才變成了庶子。”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