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琢光的身影瞬間閃現,第一個扶住了烏竹眠,手指卻在接觸到她皮膚的瞬間被燙得一顫。
烏竹眠整個人如今就像是一柄燒紅的劍,散發著驚人的熱度。
謝琢光把她緊緊抱在懷里,一邊給她輸送靈力,一邊用眸光掃過宿訣和云成玉,啞聲道:“她出了什么事?”
“……禁術反噬。”宿訣顫抖著嗓音回答:“在地下遺跡時,她以血為祭,展開了劍域。”
“我還以為……她真的沒有大礙。”
當時她笑得那樣灑脫淡然,好像無所不能、盡在把握的樣子,他真的以為……
烏竹眠被謝琢光抱在懷里,臉色慘白如紙,唇邊還殘留著未擦凈的血跡。
她皮膚下隱約透出淡金色的裂紋,像是冰裂的瓷器,每一道縫隙里都流淌著灼熱的靈力,那些裂紋從她的右臂蔓延至脖頸,甚至爬上她的側臉,仿佛下一刻,她整個人就會碎成一地琉璃。
宿訣瞳孔緊縮,恨不得重傷流血的是自己。
他怎么就忘了呢?他怎么就直接相信了她的話呢?
記憶中,長大后的小竹子總是強大的,執劍時鋒芒畢露,談笑間從容不迫,哪怕當年在魘怪之亂中,她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受了點小傷”,轉頭就繼續提劍上陣。
最后卻燃燒了神骨,與魘主同歸于盡。
“......都怪我。”宿訣嗓音沙啞,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如果不是為了阻止赤玄夜......”
云成玉站在他身后,一向懶散的表情此刻陰沉得可怕,他盯著烏竹眠手臂上的裂痕,忽然開口:“你別說這些胡話,讓阿眠聽到了,她該生氣了。”
宿訣這才注意到,云成玉的指尖在發抖。
這個總是玩世不恭、用毒舌掩飾關心的三師弟,此刻眼眶通紅,像是隨時會哭出來。
“不對。”千山走上前,指尖輕輕碰了碰烏竹眠的指尖,又像是被燙到般迅速收回:“應該怪我,之前我受傷,她為了救我,硬生生折下了一片琉璃玉骨。”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成哽咽。
傳訊通知完丹霞子的李小樓看見這一幕,不由得泣不成聲:“師兄……你們別……”
與此同時,謝琢光的手第一次顫抖得這般厲害,劍氣暴動不定,如同他此刻幾乎失控的情緒,其他人似乎在說話,他聽見了,卻又好像沒聽見,
他的視線里只剩下烏竹眠蒼白的臉,她總是這樣,明明痛得指尖都在顫,卻還要強撐著笑,好像這樣就能騙過所有人。
就像百年前那一戰,渾身浴血,脊骨寸斷,卻還是笑著將他推出結界外。
謝琢光見過烏竹眠最狼狽的樣子,百年前的奈落界中,她右臂被魔氣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血順著劍尖淌下來。
那時他還未化形,只能在她神識中嘶吼:“退后!”
她卻笑著抹了把臉上的血,反手將他擲出了結界:“且慢,聽話。”
最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化作了焚盡一切的火光。
可烏竹眠就是這樣的人——固執、倔強、寧折不彎、一往無前……
“謝琢光……”
虛弱的聲音忽然將謝琢光拉回現實,烏竹眠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瞳孔已經有些渙散,卻還是精準地望向他的方向。
她又看了看周圍人,嘴唇干裂,每說一個字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吵什么……我還沒死的。”
“誰哭了!”云成玉惡狠狠地抹了把臉:“我是被你氣的!明知道琉璃玉骨撐不住還逞強,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
烏竹眠輕輕“嘖”了一聲:“還是這么兇......”
宿訣單膝跪在旁邊,握住她發燙的手:“小竹子,對不起。”
這句道歉包含了太多,為他的血脈,為他的無能,為他帶給師門的災禍。
烏竹眠笑了笑:“大師兄,你不要自責……”
“好了先別說了,省點力氣。”謝琢光一把搶回烏竹眠的手捂在懷里:“百年前擅自赴死,如今又強開劍域,你真當我不會真的跟你生氣!”
話是狠的,手卻是抖的。
烏竹眠輕輕“嘶”了一聲,卻沒掙扎,反而用盡力氣勾了勾嘴角:“兇什么?”
她腕間的裂痕已經蔓延到小臂,像是一件即將支離破碎的瓷器。
謝琢光的指尖撫過那些裂痕,靈力不自覺地收斂到最柔和的頻率,哪怕此刻他又氣又急又心疼,卻還是本能地怕弄疼她。
*
藥閣內,濃重的藥香混著苦澀的熏煙,纏繞在梁柱之間。
烏竹眠躺在床榻上,臉色慘白,纖長卷翹的睫毛在眼瞼處落下一小片陰影,她的呼吸微弱,眉心緊蹙,似乎連昏迷都在忍受著劇痛。
她的琉璃玉骨已經承受了太多,破壞血靈大陣、救千山、鎮守仙盟如今又強行展開劍域,對抗赤玄夜。
她早該碎了。
可她還在撐著。
丹霞子緩緩收回搭在烏竹眠腕間的手指,皺眉搖頭,長嘆一聲:“不行了,琉璃玉骨已經到極-->>限了,我之前就提醒過了,她還不當一回事!”
宿訣站在床榻邊,指節捏得發白:“什么意思?”
丹霞子抬眸,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色:“意思是,她這具身體……撐不過七天了。”
室內驟然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