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里面點了多少香。
兆佳氏扶著她排在了太后的身后,然后才退出殿外。
李薇這才發現殿中的排位順序是這樣一個金字塔型。太皇太后在最前,往下是太后,之后是她和皇后。排在她們身后的才是宜太妃等人。
余下的人都沒有資格進殿,兆佳氏身為怡親王妃還跪在殿外。
看到宜太妃要跪在她的后面,李薇感覺這也是表示先帝妃嬪沒有當令的妃嬪貴重的原因吧?
她從眼角看到宜太妃、榮太妃、惠太妃跪在她這個當年甚至沒有面見她們資格的小輩身后,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后宮女子的一身榮辱,果然全都系在皇上一人身上。
先帝一去,不管當年再怎么受寵的妃子都成了明日黃花,再也不復當年的風光了。
——如果她也有那一天,那就請讓她走在四爺前頭吧。
李薇跪拜時這么想。
她到今天才發現,原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沒有雄心大志,最重要的人不是父母兄弟,子孫后代,而是四爺。
或許四爺走后,她也能生活得很好。弘昐他們一定會很孝順的。
可孩子們也有他們自己的人生。她能跟四爺相依為命一輩子,卻不能跟孩子們相依為命。
響過鐘后,祭祀就結束了。
李薇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件大事,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感。
或許她曾經還想過要回現代,期待著再見到現代的父母家人。但她在這個世界的牽絆已經越來越多了。不管是孩子們還是四爺,她都不能再割舍下去了。
這里將會成為她的埋骨之地。
從坤寧宮回到寧壽宮,她們只來得及給太后磕過頭后就要趕回西六宮。
李薇坐在肩輿上,玉瓶跟著一路小跑,不停的催促:“快點,穩當點。”李薇只覺得當年她還覺得太后在永和宮時多么自在,她們在宮門前等得多么焦急,她現在知道不是這么回事了。只要想到宮里還有客人等著她去招待,她就根本不可能放松下來。
關于這次頒金節的宴客名單,說實話真的叫她十分發愁。
先帝那時宮里的妃主子們多,客人們只有不夠分的,絕不會有坐不下的問題。
但擺在李薇面前的問題就是客人會坐不下。
四爺希望這個頒金節能成為新年的排練,事先試試看他的這個后宮能不能做到接待好那么多的客人,要有足夠的節日氣氛,要能讓大家都感受到皇·恩·浩·蕩。
在他的這個指導思想下,由不得李薇不緊張。
她還真沒經歷過這樣的大事,也不認為自己頭一次就一定能做得完美無缺。所以她是希望自己這里的客人能越少,越好。
幸好,皇后十分體貼,主動把大半的客人都給接過去了。
像端惠等幾位養女公主的生母就都被請到長春宮去了,端惠等人自然也要到長春宮致賀。其實李薇按說也應該去長春宮的,但四爺說兩宮分別設小宴,就省了她的事了。
翊坤宮的客人比較重要的有兆佳氏,十福晉和平郡王福晉曹佳氏。
兆佳氏是來給她抬轎子的,十福晉是博爾濟奇特氏,雖然出身蒙古,但滿語和漢語都不錯,幾乎聽不出口音來。就是為人比較沉默。
唯一一個奇怪的就是平郡王福晉。李薇以前沒跟她打過交道,但曹佳氏卻從頭到尾趨奉她。倒把兆佳氏的活搶了一半過去。而兆佳氏的肚子里正揣著她的第三個孩子,所以李薇后面干脆叫她去后面歇著了。
晚上,四爺聽她說了之后:“曹佳氏?曹寅的女兒。大概是為了曹家的事吧?連十三那里也被他們給求了。”
“曹家,”他笑了下,“不過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罷了。”
您這話說得也太嚇人了吧?
李薇呵呵,繼續給他通頭也不接話。
他卻來了談興,跟她說起了曹家的事。聽說曹家不但曾經給前廢太子送銀子,還給十三爺送過。聽他的意思是曹家腐蝕了前廢太子,還想把十三爺也給拉下水。
李薇默,想說沒您這么顛倒黑白的。不過她還是繼續通頭不說話。
“十三也是心軟,不過收了他們六十萬兩銀子就想給他們說好話。”他嘆道。
李薇手上的梳子一下子嚇停了,以為聽錯了:“……多少銀子?”
他怔了下,哦了聲解釋道:“當年曹家還銀,里面有假銀,險些害了十三。后來他們找上十三把銀子給換過來了。十三就承了他們的情。其實還不是曹家自己作孽?”
李薇這才松了口氣,她還真以為這些阿哥們收授賄賂已經這么夸張了,一口氣就是幾十萬兩銀子。
四爺說到最后做了個結尾,說要是曹佳氏或兆佳氏來給曹家說情,讓她既不要一口回絕,也不要答應她們。
那就是讓她吊著他們啊。
李薇答應下來,對里面的原因也不感興趣。
結果他接著往下解釋道:“朕正在找人查曹家,先吊吊他們,免得他們悄悄把家產給轉移到別處去。”
她點頭,跟著他又開始教她怎么跟曹佳氏周旋,總結起來他教的辦法就是:盡量擺主子架子,送禮就收著,就是不答應給他們辦事。
她心道:干收錢不辦事好像很招罵啊?
至于對兆佳氏,四爺大概是顧忌十三爺,就讓她雖然不必說得太明白,但是可以暗示兆佳氏。
其實就是從她這邊給十三爺遞話,曹家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他自己不肯直接跟十三爺明示或暗示,非要拐上兩個彎,美其名曰:“讓他自己想明白。”
李薇:您這心思真是太……深奧了。
總之,四爺就是這么別扭的人。
不但是十三爺和曹家,其他人他也要求人家要能夠領會他那復雜難的心思,不但要跟他想的一樣,還要能妥貼的照他想的去做。如果能夠不用他暗示或明示,那人就能理解,那就是他的知已。
……那她是怎么跟四爺這么合拍的?
李薇突然發現了這個問題。因為她好像從來沒……沒猜對過四爺的意思?都是他說了,她照做。可是這么多年下來了,她好像也沒有被他這么復雜拐彎的暗示過?
要么就是暗示過?但她沒發現?
她正給他通著頭呢,手上停了,四爺自然就感覺到了,他輕輕拍拍她的大腿示意她。
“想什么呢?”他道。
李薇小聲問:“爺,您有沒有覺得有時……我有點遲鈍,沒領會您的意思?”時間太久了,她也想不起來是不是曾經被他暗示過,而她沒察覺。
不過以他的性格,發現暗示不行肯定會生氣的。但在她的印象里,他好像沒對她生過氣?
所以他們果然十分合拍?
李薇不覺得她是那么扭曲的人啊!四爺這么復雜的心思她都能在沒發覺的時候配合上嗎?
四爺聽她這話一下子愣了,跟著就笑了,坐起來回頭看她:“你才知道?朕平時跟你說話說那么多,就是怕你不明白。”
“……有嗎?”她是以為他話嘮啊!天生話多愛解釋。
四爺深深覺得她終于領會他的苦心了,把她拉到懷里細細的跟她說他曾經有多擔心她。
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從額爾赫出生前,她在他眼里就是個‘話都說不通’的人了。可她不記得他跟她說過什么難以理解的話啊?
她覺得她理解得挺順的。
而且,四爺那副‘好蠢,拿你沒辦法’的寵溺神情是怎么回事?好像還很得意?
“……當時啊,朕連出個門都不能放心,你身邊的人又未必頂用,只好交待旁人看著你。”回憶往昔,他只覺得當年他怎么就對她這么有耐心?
現在想著都覺得不可理解,當時真是多少正事不去辦,反倒把心思都用在后宅。還拿烏拉那拉氏那種人沒辦法。他要是早早的能看透她,不在她身上浪費那么多時間就好了。
當時還是太年輕了,總想著宮里的事就罷了,自己的府里還是要盡量人人都是好的。
李薇這會兒有點印象了,是大嬤嬤吧?四爺繼位后,大嬤嬤就被送回家養老了,四爺還賞了她誥命。
“真是個糊涂蛋,當時聽到你說的那些話,朕連氣都懶得氣。”他突然來這么一句,可把她給嚇得不輕,回神過來就忙問:“您還生過我的氣?”什么時候的事?
四爺突然笑起來,摟著她倒在榻上,笑過一場后,他笑嘆道:“罷了,朕早知道你的性子了。”
他點點她的鼻子,很殘忍的說了句:“遲鈍成這樣,朕別說生氣,就是有人當面罵你,你都未必能反應過來。”
這不可能的好吧!
她直起身想跟他說理,被殘酷鎮壓。再起身,再次被鎮壓,以下重復數次未果。
……
“!!!!!”她捂著嘴,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埋下頭去。
這也太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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