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見到一水的銀白、鉛白、象牙白才松了口氣,丁嬤嬤一開始捧個蛤蟆綠的給她看,她都要傻了,還以為宮里就這規矩呢。
料子挑好了,丁嬤嬤拿著料子虛比在她身上,說:“像這一件,就在這里鑲道邊,這邊領口鑲兩道細的一道韭菜葉寬的,這邊袖口鑲六道,玄黑和花青夾著來,您看成嗎?”
李薇想像了下,素白的袍子,袖口的領邊鑲黑色和藏青的邊,看著應該挺素凈的,就點了點頭。
跟著丁嬤嬤又說了好幾個,她都是點頭,最后看已經耗了快一上午了,就道:“都由著您做主了,我看都行。”
丁嬤嬤一下子忍不住笑咧了嘴,又趕緊收住,恭敬道:“您這么說,奴婢就斗膽了。要是做得不好,您多擔待。”
好,一定好。李薇沒說,這丁嬤嬤連她喜歡在衣服上鑲邊都打聽出來了,做出來的衣服肯定沒問題。
宮女們再快手快腳把鋪了一屋子的布料都收起來,李薇起身讓嬤嬤們量身上的尺寸,量完她道:“你們留一些細布下來,我做幾件里頭穿的。”
丁嬤嬤也沒說娘娘我們替您做,馬上讓人開箱捧出好幾匹。等出去了,圓圓滿滿辦成一件大事的幾位嬤嬤都不禁喜笑顏開,有一個就對丁嬤嬤說:“您怎么就把布留下了?咱們做衣服做慣了的,就手替娘娘做了不完了?”
丁嬤嬤哪肯把自己的經驗跟她們說?只道:“行了,娘娘怎么說,咱們怎么做,廢什么話?趕緊回去開工吧。”
有的娘娘愛干凈,貼身的衣服都是自己親信宮女動的手,她們就是做了,娘娘也未必肯領這個情,何必多事呢?
東五間里,李薇揉著發酸的脖子起來在屋里轉圈,玉瓶說:“主子這是累了吧?不如躺下奴婢給您捏捏?”
“不用,我轉轉就行。”主要就是剛才對著那些人,弦繃得太緊了。
李薇嘆氣,宮里樣樣不熟悉,一張眼全是生人。怪不得四爺現在晚上睡都睡不安穩,天天跟身后有什么在追他一樣。估計他也很不習慣。
精神一緊繃,人就會跟著累了。一直這么緊繃下去可不好。
現在想起圓明園,那都跟天堂一樣。
中午四爺在前殿跟顧儼他們一起用了,李薇就在屋里和兒子吃。玉瓶嘆道:“還沒顧得上去看看二格格呢。”
李薇也想女兒,下午弘昐他們一下課過來給四爺請安,她倒是能順便見見兒子。額爾赫她們按說住得比弘昐還要近得多,南三所就在慈寧宮后面。
她道:“今天下午我就去看她。”
等下午弘昐他們來過又走了之后,她就帶著人帶著東西去看女兒了。
南三所已經有多年不曾住過公主了,乍一看新換的門窗檻桿透著一股舊房新家具的感覺。
額爾赫她們看著倒是住得不錯,現在這里就她們三姐妹,府里的丫頭嬤嬤算是全帶進來了。四爺把這事交給李薇辦,她擔心宮里的嬤嬤們奴大欺主,就只留了兩個大姑姑,算是給三個姑娘領路認人,其他侍候的人全都是她們的人。
“住得還好嗎?”她拉著額爾赫的手坐下,三格格靠著她另一邊,大格格坐在下面。
“都好,地方挺大的。”額爾赫滿臉都是笑,就是笑得太開心就假了。這幾天的事變得太快,叫她一時都反應不過來。只能撐住勁告訴自己不能丟臉,進宮后她也這么跟自己說。
李薇自然是看出來了,嘆口氣拍拍她的手。再問三格格,這個小姑娘卻看起來鎮定得多,輕輕道:“屋子大,靜得很。”
今天沒辦法跟額爾赫單獨說話,她看過她們后,留下東西就走了。臨走還是囑咐她們要是有事就叫人去找她,千萬別吃虧受委屈還要瞞著大人。
“這里以后就是你們的家,在自己家里還住得委屈別扭就不對了。”她這么說。
額爾赫自然是應了,叫李薇驚訝的是大格格也這么說:“李額娘,我們都知道的,一定不會給皇阿瑪丟臉。”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李薇多少欣慰了點。哪怕是一個普通的路人,也沒人喜歡看到他陰郁別扭滿腹怨氣還不思改進。她寧愿大格格和三格格都長成探春,也不要來兩個迎春。
晚上,她見了四爺就跟他說了大格格的變化太叫人高興了。
“她能立起來比什么都強。”她說。這是真心話。
四爺聽了后雖然表面上說‘朕的孩子,怎么會不好?’,可晚膳時居然高興的多吃了半個餑餑。
他這兩天吃飯跟吃藥似的,好像多吃兩口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他還有那么多的事要去辦,要去想,實在沒時間花在這種小事上。
一邊是膳房不合心意不好指手劃腳,一邊是四爺的完美主義走極端,李薇都想趁他睡覺時在他嘴里給插個漏斗往里灌了。
她覺得四爺要是在現代,肯定是那種一邊打葡萄糖,一邊不忘批文件開視頻會議的工作狂。
他就算是坐在那里不動,閉目養神+泡腳,還要繼續動腦筋想事情。
關于先帝嬪妃如何安置的問題,四爺已經有了主意。
把紫禁城一劈兩半,他住養心殿這一半,先帝的妃嬪都挪到另一邊去。
“這樣也不用大動,鐘粹宮、承乾宮都不用動,長春宮和翊坤宮挪過去。”
李薇這幾天繞著紫禁城轉了好幾圈了,一聽還真是這個道理。首先太后的寧壽宮不用動了,德妃搬進去就行。這邊兩個大頭就是長春宮的榮妃和翊坤宮的宜妃,卻都不是四爺不敢動的人。
畢竟叫誠郡王、五爺、七爺等人接宮妃出宮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好的。
首要的是二十七天停靈后,四爺的后宮無論如何都要挪進來了。不能一口氣把紫禁城騰空了給他,騰一半也是應該的。
她站在他背后給他用力捏肩,一下下跟有仇似的——他肩上的肌肉太硬了,快硬成石頭了。
“您說的對。就這么辦吧,挺好的。”她輕聲細語的哄他。
脾氣大,權力大,固執已見不聽話。
對這種熊孩子怎么辦?
李薇真覺得養了五個孩子都沒現在的四爺費勁。
四爺也覺得這樣做很好,十分滿意,慢慢點頭說:“嗯,明天就叫他們去辦,先把那些宮置的宮室都給修葺一下。”
挺好,挺好。她繼續附和。
然后他又嘆氣了:“……唉,這樣又要花銀子了。”
跟著他就坐起來,喊蘇培盛去叫傅敏和顧儼。
于是腳也不泡了,肩也不捏了,他這就準備換衣服再去前頭繼續干活。
李薇只好抱著衣服追到屏風后,侍候他換上,小心問:“都這么晚了……不是說都差不多辦好了嗎?”您今天不如就歇一天如何?
四爺搖頭,說:“老八那種追債方法,哼,朕看戶部現在可以沒多少銀子了。”
李薇信口胡扯:“殺兩個貪官不就什么都有了?那和珅跌倒,嘉慶吃飽……”
不對!
四爺好奇問:“和珅是誰?嘉慶是哪個皇帝的年號?你又聽的什么戲?”
李薇干笑,扯道:“就是聽說書的說過,說是有個大貪官,皇上把他抓了,抄家后賺了好多錢。”
四爺就是當個笑話問問,一聽就笑了:“怎么可能?要真有這么個貪官,他能貪這么多必定權勢熏天,這皇帝也是個無能的,怎么可能拿他還有辦法?有辦法就不會讓他貪這么多了。這說書先生也是想當然。”
李薇一路呵呵送他出去,回來嘆真是驚魂啊。
不過坐下細想,嘉慶和和珅現在都沒出生呢,扯就扯了,四爺肯定不會發現。
關于四爺說國庫沒銀子的事,她倒是記得日本好像有不少銀礦?
不過,她既沒有出過國門,日本銀礦的事又從何得知?又怎么能說服四爺派兵出海挖日本的銀礦呢?
這個蘇好了,那可是真蘇了一把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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