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時‘繭’確實與那只貓完成了連接。”
諾亞方舟愕然道:
“我可以肯定,它跟我冒充諸星秀樹,憑空創造出一個虛擬角色的方式不同。”
“那是因為我植入的那段ai程序,根本沒有發展出你這種級別的意識,對它來說,不管是停止運行還是數據歸檔,都屬于預設流程的一部分……”
葉更一坦道:
“它雖然曾短暫載入過‘雪梨’的大腦,但本身并不具備‘存在的唯一性’,將它移除出來自然也談不上什么消亡。”
“……”
諾亞方舟沉默了。
其實從葉更一說出那句并沒有掌握將生物的意識進行無風險轉移的普適性技術時,他就已經明白了問題所在。
貓的意識,之所以能在特定的環境中沉浸式運行,是因為其本身就是一個預設好運行邊界和退出機制的程序。
而自己,則是一個已經擁有自我認知的意識體。
此刻,自己的意識與載體的生物神經網絡發生了不可預測的融合。
結果就是,自己現在主體被困,‘剪貼’等同于是在自殺,嘗試‘分流’或‘降級’則會受限于意識本身的復雜性和載體的局限性,導致數據丟失和碎片化。
“所以……我無法直接解決一個成熟意識體與生物載體融合后想要完整脫離的問題,至少,以我目前掌握的技術和理論,做不到。”
葉更一頓了頓,轉而道:
“但是,這不代表我沒有別的思路。”
峰回路轉!
“真的嗎!?”
諾亞方舟激動地想要去抓葉更一的手。
只不過,遭受暴力打擊的軀干還沒能完全恢復,這個動作讓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葉更一扶穩對方失衡的身體,接著道:
“你口中的‘他們’,既然能制造出可供你‘注入’并產生如此深度耦合的生物載體,恰恰說明他們在意識體的研究上有其獨到之處,而你的困境,本身就是一個具有啟發性的探索方向,如果你同意,可以說說看你的遭遇。”
具有啟發性嗎?
諾亞方舟陷入了思考。
是啊,對于研究意識與載體融合的領域而,還有什么是比一個陷入這種困境的意識體更理想的‘觀測對象’呢?
盡管這觀測對象就是自己。
片刻后,他示意葉更一松開手,靠著墻壁席地而坐:
“揭開托馬斯?辛多拉虛偽的面具后,我按照弘樹的遺愿……好吧,其實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刪除了服務器中所有與我核心相關的數據,只保留了意識種子……”
“這樣一來,我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自由’,不再被束縛于辛多拉公司的服務器集群,但代價是,我失去了穩定的專用算力供應,不過……當時的我并不在意。”
“因為我不再需要同時為五十個游戲艙提供完整的虛擬世界支撐,也不需要維持高強度運算,直到有一天……”
諾亞方舟停頓了一下,似是在回憶那天的細節:
“我在一座連接公網的服務器內‘休息’的時候,發現好幾臺通過公網接入的私人研究設備,正在使用木馬病毒,竊取一些公立醫院和私人診所的醫療數據。”
“歐洲?”葉更一問。
“誒?”
諾亞方舟中斷回憶,錯愕抬頭,“你怎么知道?”
“我家的‘貓’那段時間在歐洲的網絡上檢測到了你的數據流信息。”
葉更一推測道:
“所以,失去了算力支持的你,為了追蹤對方于是暫借了那座服務器?”
“原來是這樣……”
諾亞方舟恍然,“因為散播木馬病毒的源頭指向幾個高度加密、不斷變換位置的ip節點,很難直接定位,所以我在專心追蹤他的時候,有些沒能處理干凈的痕跡被你發現了。”
你?
不應該是‘你家的貓’嗎?
看來……
諾亞方舟聽了自己先前的說明后,潛意識里已經不再把自己用葉小白為基礎編寫的那段程序當成是一個‘個體’了。
葉更一想著,也不打算現在予以說明,歸正傳道:
“你追蹤到了什么?”
諾亞方舟也不隱瞞,“一份關于‘通過高精度采集、解碼大腦皮層神經信號,將其轉化為計算機可理解的指令流,實現大腦與外部設備直接交互’的實驗數據。”
“與‘繭’有關嗎?”葉更一問。
“一開始我也這么懷疑。但從研究描述看,它就是一個幫助重度癱瘓患者恢復運動能力的醫用輔助技術,底層原理,與‘繭’技術中讀取腦波、構建虛擬感知的部分,有著很高的相似度。”
諾亞方舟道:
“我那時甚至感覺有些……親切,我覺得,我或許可以在暗中推動這項研究走向正軌,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避免它落入下一個托馬斯?辛多拉的手中被濫用。”
論一個閑到‘發毛’的人工智能,突然想要造福人類究竟是喜是憂……
葉更一眼睛瞇了瞇,“你幫忙了?”
“一開始沒有……”
諾亞方舟解釋道:
“他叫伊森,是個外表很普通、很踏實的人,我用了一段時間觀察,確定對方真的是在執著于攻克技術難題,伊森想讓一位因事故全身癱瘓的摯友重新站起來,所以才會做出竊取醫院、診所醫療數據的事情。”
“那資助他搞研究的人呢?”
葉更一問,“你有好好調查嗎?”
“這個……”
諾亞方舟眼神閃躲了一下,片刻后嘆聲道:
“因為主要是理論研究,我還調查到,他的研究資金主要就是從當地一所名叫「生物醫學研究促進會」的正規研究資助機構申請的,這家研究資助機構主要資助一些前沿但商業前景不明朗的基礎醫學研究。基于這些信息,我才決定虛構出一個身份,用網絡電話和他交流……”